於是從那以後,凡是有他在的訓練裏,周堯必定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挨罰。人家跑五公裏,周堯就必須跑十公裏;人家在毒太陽底下站兩小時軍姿,周堯則必須小半天。
周堯說那時自己年輕氣盛,倒也不在意被罰、多訓練,隻覺得麵子上過不去。於是他越來越能鬧,受的罰自然也就越來越多。
後來的轉折倒也普通,當兵的人嘛,自然也都是有些熱血情懷的,兩個人一起上演習場做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隊友,便將結了幾個月的梁子轉換成深厚的戰友情。
周堯退伍的前一天,兩個人在宿舍以水代酒,舉杯話別,又大半夜裸著上身出去跑步。
那會兒天寒地凍,可兩人的心都熱得很,累到極致他們便席地而臥,看向夜幕中的點點星光,約好再相聚的那天。
雖然我不太能理解這種戰友間的情誼,但從周堯的眼神裏我不難看出,他與小小的父親的關係是極好的。
而之後他退了伍,並沒有直接回去周氏任職,而是跑去了市裏的公安局。大概是工作半年後,有一次小小的父親來 B市公辦,抽出時間來看周堯。但很不巧的是,那天兩人剛見麵,周堯的手機就響了,是局裏的電話,通知他回去抓嫌疑犯。小小的父親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身體裏那股子軍人的熱血更是一直沸騰著,所以聽到這種事後,二話不說就跟他一起過去,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小小的父親卻在那次抓捕過程中遭遇了意外。
“歹徒當時想傷的是我,小小的父親是為了幫我擋刀才犧牲了自己。”說到這裏,他沉靜如水的眸子裏蘊滿悲傷,“他用自己的命,換了我一命。”
其實這個結果我在心裏隱隱猜到了,可聽他說出來後還是感覺有些揪心。我不由得想起小小那張肉嘟嘟的臉,心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
“那就算如此,小小也不至於去孤兒院吧?她媽媽呢?”
周堯之後的回答,簡直顛覆了我原有的世界觀。
小小的父親死後,周堯因為心中有愧,便一直在經濟上資助著小小的母親。但天高皇帝遠,就算他月月寄錢,也沒法時時刻刻照顧她們母女倆。而且小小的父親又是因他而死,他也不知該用何種身份去探望。所以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不露麵的送財童子。
但不露麵有不露麵的益處,自然也會有不露麵的壞處。例如他那位連麵都沒見過的嫂子,在這期間,拿著他給的錢當了嫁妝,再婚了。更不要臉的是,她居然沒帶著小小出嫁,而是將小小交給了年邁的公婆。當時小小的爺爺已經患了老年病,神誌不清,奶奶既要照顧老的又要照顧小的,體力也逐漸不支,後來因為一場急性心髒病也跟著去世了。而小小則因為無人照顧,輾轉被人送去了孤兒院。
當然,這些事周堯都是後來才知道的。他從別人口中聽到事情的經過後,氣得不行。他想去找小小的母親要個說法,但人家早跟著新丈夫逃得不知所終了。
之後他想過要接小小到自己身邊撫養,但那時候小小已經習慣了孤兒院的生活,況且他當時還在警局上班,每天都早出晚歸的,自己的生活都沒規律,還怎麼照顧一個孩子?所以小小也就繼續住在了孤兒院裏。
我微微歎了口氣:“小小這孩子也真是可憐。總裁,你放心,作為你的得力幹將,我鐵定會多來看看她,至少讓她的童年別留下什麼陰影。”
周堯手裏的煙這會兒已吸完一大半,他深深地吸了最後一口,接著麵無表情地將煙頭扔向車窗外。聽了我的話,他冷峻沉靜的臉上劃過一絲淺笑,再開口時語氣也帶了些漫不經心的意味:“我相信,小小在跟你接觸以後,也會變得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
“我明白你是想誇我,但最後一個詞用得不是十分恰當。”
“哦,那缺心少肺?”
“……”
再回到市區已是晚上九點,好在我們之前逛的商場還沒關門,周堯一路又帶我去了那家閃瞎狗眼的金店,這回倒是動作利索,隨便挑了一條又粗又重的金鏈子就結了賬。
後來路過女裝區時,我瞧見一件老年裝在打折,樣子和款式都還行,最主要是價錢更行!於是我果斷下手,想著拿回去送給劉奶奶當禮物。
對於我這種勤儉節約的行為,周堯極度不齒,甚至還出言戳傷我的自尊,嘲笑我的錢包。
“你懂什麼呀!”我誇張地將標簽遞到他眼前,“看見沒,看見沒?這原價可是五位數的!再說了,劉奶奶那麼疼我,我送什麼她都會喜歡的。禮輕情意重懂不懂?嘁!”
他聞言,看了看標簽,又斜睨著我,漆黑的眼底透出幾分慵懶:“禮輕我看見了,但情意……別搞笑了,就你這點情意,估計按斤稱還沒你大腸裏的廢物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