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3)(2 / 3)

大家一致認為阿輝不應該再不走運。盡管他說算了算了,準備打持久戰,一直熬到灶王爺上天為止,但所有曾在危樓生活過的男女,一定要把被幽禁的新娘,從全是硬木家具裝備齊全的樊籠裏營救出來。

“何苦呢!”阿輝說:“他也不會長生不老!”

“你甭管啦!等著做你的新郎吧!”

於是新房裏所有賀喜的賓客,都為怎樣從老局長眼皮底下將盼盼弄出來,在煞費苦心。一個個成了十足的陰謀家,各式各樣的主意從人們嘴裏迸出。其中要數大雙和小雙的設想最為駭人聽聞,在進入法製社會的今天,尤不可行。人們也能理解二雙的憤懣情緒,當年副書記怎樣為老局長擔責任,將水產爛攤子攬在自己身上,使他得到解脫,免受群眾衝擊。可緊接著,市委杜書記借造反派的手,硬把二雙爸爸往火坑裏推,他也助了一把力氣,以致斃命。所以這兩兄弟,一個是作家,一個是畫家,又拿出當年爹媽死後淪落街頭的打架鬥毆本領,主張找幾個鐵杆哥兒們,砸門破鎖,劫持也好,綁票也好,把人搶到手再說。

阿寶搖頭,表示不讚成搞違法行為。這位如今是“美食家”大飯店首席廚師獻計說:“依我說不難辦,因為我發現老局長和那麼一撥子有頭有臉的人物,嘴還挺饞,經常光臨我們飯店。當然總是不用自己掏錢的請客啦,招待啦,工作午餐啦,盛大宴會啦!老局長好象也是那種逢請必到,逢會必講,逢宴必吃,逢酒必醉的主。尤其愛吃甲魚,一見那道菜,東南西北也分不清。”說到這裏,他樂了:“還不如我顯顯特級廚師手藝,給他來道甲魚和雞同燒的霸王別姬,甲魚和蛇同燴的鳳還巢。裏麵下點速可眠,劑量大點,讓他睡上三天兩宿,等他醒來,兩口子早去度蜜月了!”

大家想不到多麼懦弱的阿寶,終於也成熟起來。這計謀無疑有較大可行性,但是時間太倉促,眼看天已黃昏,而名菜又需要功夫與火候,看來難以實施。再加上他妻子阿芳不支持,“下蒙汗藥是開黑店的人幹的,你不考慮‘美食家’大飯店的名聲?萬一老局長長眠不起,你吃不了兜著走!”阿芳已是混得不錯的影視明星,深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於漂亮女人的垂青,並不因年齡的增加而減弱。最近好幾位影壇宿將,爭相邀她在新片裏擔任角色,也有點弗洛依特因素。阿芳馬上聲明:“阿寶,你別吃醋,人家不一定是那種心思。老局長雖然正派,夫人死了這些年,我不信他會半點凡心也不動。有的老爺子,隻要我朝他一笑,他那眼睛鼻子嘴巴一反常態,都不在原來地方老實呆著了。”

倘不是翠翠冷笑兩聲,大家差點把這能人忘了。她就是家裏囚禁著不讓跟阿坯成親,放了把火跑出來私奔的。翠翠說:“老局長隻認硬木家具,別的休想打動他的心。”

喬老爺說:“翠翠,你是權威,這事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長得高頭大馬,被杜洛克劃分謂之肉彈型的女人,站起來,慨然允諾地聲稱:“這事除了我,第二個人休想辦成。放心吧,阿輝,你翠姐就愛打抱不平,保證把盼盼弄來。走,阿坯!”她拉著她那被稱為教父的丈夫,離開了新居。大家絕對相信,隻要他倆出馬,無不成功。前些日子,杜洛克的皮包公司眼看兩件商周青銅酒具,混出了海關檢查,馬上到手大筆外彙的時候,被這兩口子把一場黃金美夢攪了個煙飛雲散,氣得皮包公司的董事長,我們的前市委書記直罵街:“這幫社會渣滓,太可惡。早晚得把他們收拾了,別看我不在台上。”

至於前書記對阿坯和翠翠的評價是否公允,僅就保護國家文物這一點說,未免有些失之偏頗。但迭更斯講過:“世界上能為別人減輕負擔的,都不是庸庸碌碌之徒。”當他倆挺身而出,願意幫助阿輝,說不定還要擔點風險,我馬上想起這位文豪的話。

一個小人物,當然靈魂也是渺小的,但無論怎樣不起眼的靈魂,一旦爆發出光華,在那一刹那,渺小就會變得崇高。流星是宇宙間最小的天體,當它到生命最後一刻,能把整個星空灼亮。

同樣,衣冠楚楚的人,並不見得道德文章,高山仰止。也有熱衷功名利祿,沉溺聲色犬馬,行出些卑鄙齷齪勾當的。這些人的靈魂,連聖人也歎息“其異於禽獸者幾希”呢?

當然,杜書記遠不是這樣。

但不知為什麼,每當我路過他那在S市要算是最漂亮、最精致的四合院時,往往聯想起天體中的奇特現象。據說在無涯的星際間,恒星衰老期的演變物,便是這種有著強射電源的還不明真象的黑洞了。不論什麼物質,它都貪婪地吸引進去。這倒多少有點類似杜書記眼下的境況,那強大的脈衝射電,至今猶在左右(或許誇張一點)或者影響(毋寧說是幹擾)著S市的工作呢!

信不信由你,四合院照樣門庭若市呢!

盜賣文物的杜洛克,又能拿他怎樣?買空賣空的皮包公司,誰敢碰一碰看?

所以,翠翠向開車的阿珠丈夫說:“姐夫,繞過去,別驚動那位父母官,正找我碴呢!這車是市委的,打他門口過不停,停到後院去,他要不出來查看個明白,那才有鬼咧!這樣,咱們的事就不好辦了。四合院和四合院總是一鼻孔出氣的,是不是啊?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