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2 / 2)

春嫂更奇了。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裝胎弄肚子的,是不是收了人家錢?替人家懷的?這事必須說清楚!”

“哎!我顧什麼人家,三狗女人又有了,我想讓她們妯娌倆對合著生個孩子。”

“你這話更讓人不理解了,狗兒紮了,是我親自帶他去做的手術,怎麼會呢?”

“哎!真有了,前天去縣醫院檢查了。”

“既然有了,又不知來處,就應該動員她去刮!”

“刮?……”

三狗兒瞪著眼由老喬頭領著一塊走進門來。

“三狗兒,你來的正好,剛才說的事,你大概全聽到了?”

“聽到了。”

“聽到了就好。既然薑麗麗又有了第二胎,姑且不談這孩子哪來的,應該主動執行計劃生育政策,去做流產手術。”

“要是我不願意呢?”

“我說你應該很願意,你是已經做過絕育手術的人。”

“你管不著!我請朋友幫忙的,我還想要個兒子。”

“我也像要個孫子。”老喬頭也說。

“這就對了。要兒子是假,要孫子的是真!”

“現在不是以前,黨有黨規,國有國法,不是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老喬頭土改時入的黨,雖然沒起什麼模範先鋒作用,但畢竟是黨裏的,多少有點兒黨規。所以,他就叫起北房的三狗兒,讓他上前,自己退後,哄走黑衝女人。

可是,黑衝女人也是隻城頭上的麻雀兒,經過炮火了,做她們這行工作的,是碗紅臉飯,軟了不行,有些得寸進尺、討鹽討醋、五花八門的人,光靠宣傳,哪怕是說本天書,他也當耳邊風。光硬也不行,不通過深入細致的群眾思想工作,多數群眾不買賬,基本國策不能深入人心,工作不能展開。

所以,她這麵計劃生育先進紅旗一直保了五年,靠的就是宣傳教育,打好群眾基礎,變少數人的被動防禦,為多數人的自覺遵守。麵對少數頑固對象則軟硬兼施,達到工作目的。

今天這一戶,也是件棘手交易。

春嫂看了看三狗兒的來勢,知道他父子是有準備,有預謀的,於是也沉下臉:“你小子說話聲音小點,全莊幾百個做了絕育手術的男同誌,都請朋友幫忙,這還叫什麼計劃生育?”

“那你管不著,我家的事,你別管!請你出去!”三狗兒竟敢動手要拉春嫂。

春嫂兩手別在身後:“怎麼?你要打架?”

老喬婆怕三狗兒真動手:“三狗兒!”

老喬頭也咳一聲。

三狗兒軟了些,伸到前麵去的脖子也縮了回來,嘴裏不服氣地小聲罵:“破娘們!老子……”

“啪!”三狗兒老子後邊的詞還沒出來,左腮幫上電閃一般落上了五指印,眼飛金花。等他定了定神,想看看是誰打的,春嫂兩手剪刀式跳到他跟前,又成茶壺式一手指著他鼻子: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虧你還是個男子漢,你媽媽的!還有臉罵老娘!你頭頂上尿漬還未幹!老娘在馬勺子做姑娘開始,哪一個敢說我一個不字!你倒給我交出來,我在馬勺子偷了幾個漢子!說!”

老喬頭也站起來,先拉開三狗兒,衝兒他家的:“他雖然是個結了婚的人,還像個畜生。日你媽媽的!睡覺還不知橫豎呢!你怎聽他的話就當真了呢?”

春嫂也有些越扶越醉:“我不管,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是公民就有遵守法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四十九條第二款:夫妻雙方有實行計劃生育的義務。根據這一條,你們是違法的,而且還是強迫他人弄虛作假,欺騙公職。這一點,又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條例第七條:今晚又如此圍攻計劃生育工作人員,三狗兒,看看你還有沒有膽了?是不是上茅廁一順溜拉了?”

春嫂這番話分明是吊起驢子叫馬叫,她知道這一切主張是老喬頭出的,三狗兒隻不過是被推上來擋擋風頭。

三狗兒像根落在水裏的油條。

老喬頭在凳子上卷起莫合煙。

屋裏出現短暫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