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引無數人趨之若鶩的敦煌莫高窟,便是明證。早上九點,我搭乘大巴,到達莫高窟。湛藍的天幕下飄著幾朵白雲,陽光強烈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西北的天氣就是這樣,太陽雖毒,天氣卻清朗涼爽。通往莫高窟的道路旁雖栽種起了小片密密的樹林,但樹林外一覽無遺的黃沙表明莫高窟顯然處於一片沙漠之中。被開鑿前,它即是沙漠之中一塊高大的山體,與將到敦煌時看到的那些低矮的山脈相差無幾。
它身並不具有特別之處,予它以真正價值的,是洞窟中已存千年的壁畫和彩塑。它隻是文明的載體。
莫高窟的開鑿正處於佛教開始傳入中國漸至興盛的一段時期。開鑿時間之長,洞窟之多,鎖倉內容之豐富,都令人歎為觀止。而令人驚異的是,如此規模宏大的洞窟群,竟是民間的自發行為。
是什麼使不同朝代、不同階層、不同年齡的人共同完成了震驚世界的偉大傑作?走在這座巨大的黃色山體前,望著一個個嵌了黑色小門的洞窟口,我暗自思忖。
“莫高窟原有七百多個洞窟,現對遊人開放二十多個,我們隻參觀其中的八個。”導遊領我們進入第一個洞窟。窟內一片昏暗,大家手中各種照明光源接踵亮起。洞窟大約能容納五十人,高約四米,麵前站立著三尊佛像。中間的那尊有三米高,兩邊的佛像稍矮幾寸。三尊佛像皆身體豐盈,手、足、耳肥大敦厚,紅色的嘴唇流露出幾許安詳的笑意,眼睛或下垂,或平視,手掌或貼在身側,或立在胸前。此後所見的的幾尊佛像雖名號不一,但神態大體相同,隻是有坐立臥等姿態的差異罷了。
因洞窟的材質不甚堅硬,無法承受雕刻的力度,製作佛像要先用木頭或草搭出大體輪廓,再用泥土塑出形狀,上色而成。雖說衣褶清晰可見,五官雕刻精細,隻是若與同時期歐洲的雕刻相比,實在相差太遠。
較於風格呆板、神態單一的佛像,我更喜歡色彩豐富、題材多樣的壁畫。在所參觀的第一個洞窟壁上,許多精致的小小的壁畫錯落有致地排列在牆上,每幅都取自古代典故,大都宣揚寬厚待人、樂善好施等淺顯的佛教理念。用色以黑紅藍為主,畫技簡樸,構圖有序,看上去古樸別致。
壁畫的色彩仍相當鮮豔,導遊解釋說洞窟中的壁畫是用各色礦石細細研磨而成的顏料所繪,因而不易褪色。其中更有成分發生化學反應,顏色變得更加鮮豔。要開采多少礦石,耗費多少力氣才能研磨出壁畫所用的顏料;那一幅幅畫工高超,構思精妙的壁畫,又需多少畫匠克服高度,光線等種種困難,忍受著寂寞的煎熬,日複一日地凝神在牆壁前細細勾勒……這也是一種修行啊!於是,那結合了佛教義理和虔誠之心的壁畫盡現眼前:有的是教導人知恩圖報的九色鹿的故事,一幕幕畫麵交錯排列,獨具匠心,有的壁上排列了許許多多小小的佛像,色彩鮮豔,畫技精湛;有的壁上畫著集資合建洞窟者的畫像,數量之多,令人為之驚歎,有的壁上,手抱琵琶的飛天衣袂飄飄,美輪美奐……莫高窟文化的第三個組成部分是經文。我們隨導遊進入其中一個窟,窟內的甬道右側開鑿了一個小窟,窟內除一尊佛像外別無他物。“這就是藏經洞。在被發現之前裏麵存放著莫高窟的經書,從地麵摞到窟頂,占滿了整個洞窟,大家可以想象一下窟內所藏經文之多。”
可是後來呢?在這座震驚世界的洞窟群還在沉睡之時,一個叫王圓籙的道士掌管著這塊荒涼的土地。一天,他掃淨塵土,無意中發現了藏經洞和其中的秘密。不久,他便和前來尋寶的歐洲人相遇了。在獲取了王圓籙的信任後,這位漂洋而來的探險家以極低的價格獲取了幾千多本經卷,還順手粘走了幾幅壁畫。消息漸漸傳開,一批又一批,來自不同國家的“探險家”來到莫高窟,拿走經文,搬走佛像,刮走佛像和壁畫上的金箔,一點點地竊走了聚積千年的中華藝術瑰寶……似乎一切都因這位道士的看管不力而發生。但,事情卻不像這般簡單。或許是過於沉浸在大批莫高窟文物從他手中流失的憤怒,被無數人唾棄的道士王圓籙為保護莫高窟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已被後人忽略了。藏經洞被發現後,王圓籙急切地騎著一頭毛驢,獨自踏上了漫漫長路。他風餐露宿,單槍匹馬,冒著狼吃匪搶的危險,輾轉行程一千多裏,求助了他所有能求助的官員,甚至鬥膽給清廷寫了秘報信,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認識到這批文物的真正價值,王圓籙的努力和企盼如泥牛入海。可是那些探險家對庫內的文物所表現出的熱忱以及穿越重重阻礙遠道而來的決心讓這位一直固守著莫高窟的道士感動了。雖然對把凝聚著中華文明智慧的文物拱手讓給外國人實在不甘,但體會到了清政府的冷漠和無知的他,已經沒有一點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