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桃花莊窮人多，離縣城又遠，請不起大戲。就是耍猴賣唱的也不來。每到冬天農閑了。那兩個瞎子就被村裏的人請來唱閑笑、說大書。有時是村裏的李大善人派車去接，有時是窮莊戶們趕兩條毛驢去接。瞎子請來了，照例是先在李大善人家唱，農戶們是不去聽的，害怕他家的那兩天大黑狗。李大善人是村裏的首富，莊子在村的最北端，獨成一家，高高的莊牆有三丈，四角各有一個炮樓，這裏的人都把炮樓叫做墩，當然炮樓上沒有炮，鳥槍也沒有，隻是為了顯得氣派而已。李大善人家唱罷，就到窮莊戶家唱，每家輪流。唱完了，每家給他們一碗或者兩碗豌豆，家境好一點的，也會給麥子，太窮的人家連豌豆也給不起的，就什麼也不給。反之別人不說，瞎子也不知道。但桃花莊的人都不願意哄瞎子，他們認為騙了看不見路的人就會壞了德行，老天爺不容，下世為人也會成為瞎子遭人的。
每到這時，孩子們最高興。每天晚上都早早的到瞎子唱書的人家去聽。窮人家點不起燈，就摸黑坐著，反之聽大書也不用看。桃花和長順也都每晚都去聽的。長順是桃花家隔壁的鄰居，比桃花大一歲，兩人最能玩到一起，形影不離。他們聽瞎子唱《薛仁貴征東》、《王丁寶借當》、也有《西廂記》什麼的。孩子們聽不懂那裏麵的故事，就聽瞎子彈三弦，叮咚叮咚的很好玩。瞎子唱了一段，就會停下來喝開水。大人們便乘機看起了玩笑，說什麼男人女人的事，他們說的很放肆也很露骨，沒有什麼忌諱的東西。桃花他們一幫孩子聽不懂，覺得好奇，總想問問，誰知一張口，就會被大人們臭罵一頓：“屁大的娃娃，這也是你們問的嗎？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了。”於是他們隻好悄悄地閉上嘴。可心裏的好奇卻沒被消滅，大人們越不叫他們知道，他們就越想知道。
後來，一些大一點的男孩子也說，桃花她們女孩子一問，就會引來一陣嘲笑。再後來，桃花和長順都大了一些，常常看到貓兒狗兒什麼的，經常兩個摞在一起，不知幹什麼，總是母的在下，公的在上，他們又聯想到大人們說的男人女人的事，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又有點模糊。
一天，長順家的黑公狗跑到桃花家，和桃花家的花母狗又幹起那事。桃花想弄清楚它們到底在幹什麼，就蹲在旁邊看。一會兒，長順來找她玩，見她看著兩隻狗，也蹲下來和她一起看。
忽然長順說：“那天我在李大善人家的草房裏看見牛娃爬在趙寡婦的身上，就和狗一樣，趙寡婦還哼哼唧唧的叫。我一笑，把他們嚇了一跳。他們見是我，趙寡婦急忙穿上褲子跑了，牛娃給了我個饃，叫我不要對別人說。”
桃花很驚奇地問：“好玩嗎？”
“不知道。”
“一定好玩。不然牛娃和趙寡婦都是大人了還玩。”
“我也想那麼玩。”牛娃說。
“我也想玩。”
長順叫桃花也把褲子脫了。桃花見地上有草害怕紮了屁股不脫。長順就讓她像趙寡婦那樣躺下，他就爬了上去薛著牛娃的樣。桃花覺得很沉，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但又覺得很可笑很好玩。然後該長順躺下，她剛爬上去長順就把她推開，說她壓得他難受。桃花氣壞了，罵他說話不算數。長順說都是公的在上，母的在下，啥都一樣，牛娃和趙寡婦也一樣。桃花罵不過他，便哭了起來。
桃花媽聽見寶貝女兒的哭聲，跑出來問她怎麼了，她就把剛才的事給她媽說了。她想，她媽一定會罵長順一頓給自己出氣。誰知她媽一聽，當時就變臉作色地罵道：“小不要臉的，還不給我滾進屋去！”桃花更覺委屈地哭著進了屋，又讓她媽拿掃帚把兒狠狠地揍了一頓。
這是她出生十二歲以來第一次挨打。
桃花媽打完桃花，又到長順家去給長順的媽告了一狀，長順也被他爹揍了一頓，把屁股都打腫了。最後還是畢二木匠回來勸他們說：“孩子小，不懂事，也沒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就是鬧著玩。算了！”這才把他們的事算完結了。但從這起，桃花媽就再也不許桃花跟長順和別的男孩子玩了，就像個小鳥一樣被她娘關了起來，警告她說，如果她要再敢一個人出門去玩，就打斷她的腿。
過了幾天，長順爹說長順已經長大了，男子漢不吃十年閑飯，何況他都十三了，該是掙錢養家的時候了。便讓村裏給李大善人放羊的趙老漢把他領到老山裏麵放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