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時候剛學會說話,就認識馬牛羊雞鴨子,狗呀貓呀的,小小年紀,就能分辨出小麥和韭菜,玉米、穀子、水稻、高粱……現在的孩子一生下來眼睛裏看到的就是高樓大廈、小汽車、空調、吸塵器等等現代化的東西,剛剛懂點事,就認識電腦、手機、網絡等等……再提“幹部”、“紅衛兵”的,誰怕?“幹部”、“紅衛兵”在孩子幼小的心靈裏大概跟沙琪瑪、巧克力、旺旺大禮包差不多,不就一個小食品嗎?有什麼可怕的!一個字,吃唄!就說狼來了,虎來了,孩子也不怕,公園裏的老虎多可愛,溫順得像貓,頂多在虎山上走來走去,伸個懶腰,發出一聲並不深沉的虎嘯……
實在沒法可想,什麼也嚇不住新世紀的孩子,這些小東西從娘胎裏一出來,就自然生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本領,一點也委屈不得,一不順心就大哭大鬧,天生的蔑視一切!你別說,這倒很有點西方的民主精神!
我的馬爾,盡管我無法讓你暫時地服從我,可是我要說:孩子,盡管你有與生俱來的自由主義,可是你生在中國,你得了解國情,無組織無紀律是萬萬不行的!不懂得這一點,將來要吃虧的!
有一天,我們在樓下草坪上玩,該撒尿了,他就是不讓解褲子,這時小區的保安剛好走過來,灰色的服裝,大蓋帽,紅袖章,提著警棍,穿著打扮跟警察一樣……我靈機一動,說:“保安來了!”
這小子,竟立馬安靜下來,按著我的口令,乖乖地射出一條水線,在草地上,秋日的陽光下,像一串五光十色的珍珠,閃閃發光……
以後每當他鬧人的時候,我就搬出“保安”來嚇唬,每每奏效……可是我至今弄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怕“保安”!
幸福相守
因了母親的骨折,在省二紡醫院裏,我認識了一個名叫夢枚的紡織女工,四十多歲,回族……她是2008年第一場雪,也是這個城市半個世紀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降雪的牽累者之一……紛紛揚揚的雪花在人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從臘月初二飄起,飄過了臘八,好像還沒有停止的意思……七十噸的鹽撒到街上,仍然無法化解道路的積雪和冰凍,汽車防滑鏈的價錢已經翻了兩三番……醫院裏,不斷地有冰雪中摔傷的病人前來就診……夢枚是在一個大理石台階上滑倒的,當時那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結果造成離股骨頭很近的一處骨折……她的幾個哥哥、姐姐冒著風雪,每天輪流著前來陪伴她……
有一天,醫生通知她要做手術,查出她是貧血,血小板有些低,談到要做輸血的準備,她拿出了一本獻血證和幾張保險單,我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清?的女工,竟然連續義務獻血五年……他的二姐夢菊更讓我吃驚,她說她獻血還早,已經七年……姐妹倆竟然從未在一起說過這事,以至相互並不知道……
這才是“不約而同”!不約而同地做著同一件好事,又很自然地並不把它當一回事,不事張揚!妹妹說:“我血脂高,獻血有好處……”姐姐說:“我胖,血多,抽幾管子沒啥!”姐妹倆都說:“我們都是O型血,用處大……”樸樸實實的語言,平平靜靜的語氣,仿佛不經意間送出去了一杯水……
隔著霧蒙蒙的窗子,雪花依然飛舞,滿世界浸潤著冰清玉潔,室內,暖融融的空氣撲麵,瞧著姐妹倆一臉的真誠,一臉的不在乎,讓我由不得一聲歎息!
我生活的圈子,幾乎沒有聽到誰獻過血,要不是我的兒子在軍校時拿回一本獻血證,我其實對獻血一無所知……我也萌生過獻一次血的念頭,好幾次走到街頭的采血車前,結果總是退了回來,或者繞道過去……那些因獻血感染艾滋病、肝炎等等的報道讓我害怕……我總是疑慮,總是害怕,骨子裏其實是自私、幼稚,不知道現在的采血設備是很安全的……跟我一樣的,其實是這個社會的大多數人!
姐妹倆都是工人,他們的家族大部分都是工人……這些可敬的兄弟姐妹們,跟大多數的老百姓一樣,每日為生活四處奔波,滿足每一次勞動的收獲,知足常樂……他們不知道,如今的時尚新貴們是如何保養身體的……血脂高了,他們會選擇吃藥;胖了,會選擇豪華的減肥方式,洗腳、按摩,以及星級的健身活動、不時地以文化活動的名義舉辦的某某政府級別的體育比賽,等等……他們選擇的是流汗和消費……沒有人會舍得抽出體內多餘的血液,盡管這是利己利人的善舉……同樣的事情,如今大部分人恐難做到,即使做了,也難堅持,一個五年,一個七年!完全義務!
五年,一千毫升,差不多相當於這個體重五十公斤左右女工身上血液的四分之一!我不知道,這瘦弱的身體還能承載多少次這樣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