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人(3 / 3)

再說,正的不可能永遠是正的,他有“上吊”“下放”,或平調,或突然死了、老了、退休的可能,不可能一個坑一坐幾十年不動,隻要副的守得緊,沒有不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機會,因為中國官場規律一般是正的走了,副的頂上,到那時候呼風喚雨指點江山一切由我,還不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所以說於副校長雖然沒戴眼鏡,可是非常有遠見。

再說在於副校長的遠大抱負勃勃野心裏,女人不就如衣服嗎?連件衣服都舍不得還能成什麼事,穿了再換沒什麼,換了再穿也沒啥,有好衣服給兄弟們穿穿也無妨——要麼說兄弟如手足呢。金校長就是我的鐵杆兄弟呀。

於是在於時民的大氣或者說精明下,自己不但被提拔了起來,而且老婆也被安排到圖書館工作,每月有了收入,日子過得挺滋潤。

但這件事不脛而走,連學生都知道了,於是每見到女副就有學生私下呼為:校長女人。這個稱謂在外人看來一點也沒錯。

金至誠做校長有自己的信條:就是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即以坐穩位子牢牢把權為中心,多撈錢和多搞女人為基本點,隻要做到這三點式,哪怕它暴露得像比基尼,也是一個合格的校長。

這個校長的確是合格的,曾連續多年被評為縣級優秀,而且三年連續優秀工資就提前晉級,長一級。這樣的工資金至誠至少長過三次,可見他曾連升三級,比過去的文盲張好古還厲害。

相對於金校長於時民副校長我們似乎更熟悉一些,因為他每個禮拜代有幾節課,其中兩節是我們的曆史。他教曆史沒有激情,用的是曆史的聲音,仿佛秦兵馬俑在講話,基本上是照本宣科讀一遍,有時候還叫學生站起來讀。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曆史課基本上都是這麼上的,照本宣科讀一遍——我們不能因為他是副校長級別就要求他的曆史課上法不一樣。

但是此公還有個特殊愛好。自從當了校長之後一段時間,可能看看升遷無望,於是暫時把精力外移,愛好長城決戰,夜夜麻將搓得稀裏嘩啦——他的工作基本上給人感覺是以黑為白,以麻將為主業,就像貓頭鷹,夜晚才是他精力充沛的時候,到了第二天,若見他精神高昂抖擻,那一定是昨晚贏了,相反,如果第二天垂頭喪氣默然無語,那一定是昨晚又輸了。

這家夥對麻將的敬業精神令人欽佩,記得有一天他迷迷糊糊給我們上課,看樣子才從麻將桌上醒來,當他寫字轉身去找黑板擦時死活找不著,於是他反複問我們:“塞子呢?塞子在哪裏?”——有趣的是大家都在底下使壞,沒一個人回答。他更加著急,人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可就沒有一個人回答,因為他說出來的是塞子。

當時我恨不得站起來對他說:“老師,你真要塞子我去給你把麻將提來——難不成我們在教室裏擺一桌?”

但是此公也有別致的地方,善於運用麻將語言講課,將麻將原理套用在曆史典故之中,這是他自己的發明,如講孫中山辛亥革命,他說這次是胡了,但是個小胡,沒贏多少錢;等到一九四九年毛澤東領導的革命勝利了,他說這次才是大胡。最牛的一次他說中國的四大發明再加上《紅樓夢》,不是杠上花嗎?對於民國的軍閥混戰局麵,他說那其實是十三亂,亂牌要用亂打法,打成了妙手回春一統天下,打不成亂七八糟一盤散沙。對於教材裏寥寥數語提到的“文革”,他說那是一局大牌,但最後打黃了,因為大家最後的目的不是自己和牌而是如何攪著別人不能胡,最後誰也沒胡成,白費了一場勁,他說有的人如四人幫,“他們就是為了往黃裏打,黃了他們才能重新坐莊”。這話十分絕妙。

從他講課中,我們發現了他精深的麻將知識,相比起他的曆史知識就黯然失色了,並且,從他講述的方式上,麻將過多地客串到了曆史,最後反賓為主,麻將常常強奸了曆史。

敢於強奸曆史的人氣魄有多大——那隻能是賭徒加流氓了。就像袁世凱這樣的人。

以後,我再也沒遇到這樣獨具特色的曆史教師——寓麻將於曆史中,真正的寓教於樂啊。

至少在我上學期間,於時民副校長年年爬起來仍然是副校長,並沒有“負負得正”。

什麼時候他也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