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種毒藥(3 / 3)

你也真是的,看到這些書就癡迷了,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拿起鏡子看看,你消瘦成什麼樣子了?你走路的時候感到頭重腳輕了吧,像飄一樣?每次旖旎來,你和她講話的時候,難道沒有發覺舌頭和下巴越來越不配合了?有時候你一整天都不走出這間屋子,難道你沒感覺到這屋子裏陰氣很重?睡一覺醒來會覺得骨頭發冷,然後無論穿多少衣服,即使站到太陽底下也無濟於事?

你的手怎麼抖得那麼厲害?害怕了嗎?我對你並沒有惡意,就像你對那隻貓一樣。我們根本不需要防備彼此。我隻是想告訴你,院子裏有棵枇杷樹向著太陽,你可以騎在它的樹枝上看書、幻想。

好了,旖旎來了。她帶了好多好吃的,還有我最愛吃的葡萄幹,她對你可真好。以後你不要再吃泡麵了!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去接一下她吧!

安。

魅影

看完信,他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這時旖旎來了,他正考慮要不要把見鬼的事情告訴她,旖旎就看到了他手上的紙。可是紙到旖旎手上,卻成了一片空白。

“你衝著一張白紙發什麼呆?都不幫我拿一下東西,累死我了!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告訴你不要老是吃泡麵,那東西一點營養都沒有,吃多了會得癌症的。走吧,跟我下山吃龍蝦!”

他失魂落魄地跟著旖旎往山下走,腦海裏反複出現“魅影”這兩個字。確實如魅影所說,下山的路他走得很艱難,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此刻別說龍蝦,任何一種油腥或者鹹辣的食物他都不想吃,甚至一提到泡麵這兩個字他就想吐。此刻他隻想喝一碗黑米粥,熱氣騰騰的湯多米少的黑米粥。

喝完粥,他感到身體開始逐漸變暖,舌頭和身體各處的關節也開始變得靈活。旖旎想去爬山,他也就跟著去了。登上山頂時已是下午,山頂有個涼亭,亭分五層,站在最高一層可以看到盱眙全景。往左看是淮河的下遊,岸邊長著茂密的蘆葦和菖蒲,成群的鷺鷥掠水而飛,還可以看到緩緩移動的漁船。往右看是連綿不絕的青山,房屋夾雜在樹林之間,真有世外桃源的感覺。

下山時已是傍晚,旖旎要回公司,他心裏仍有畏懼,於是就去了網吧打算熬通宵。他打開郵箱,刪除廣告,居然看到一條主題是“魅影”的郵件。

一良:

很意外吧?對我的無處不在感到很生氣但又無可奈何嗎?今天你和旖旎在山上玩得好開心,我卻在那沉悶的屋子裏孤寂得要死。我說過的,我不會傷害你。也怪我一時衝動,若我不在現實中和你交流,你就不用來網吧了。你會躺在我麵前的這張床上,像前些日子一樣,蜷縮著身子,抱著腿,像在媽媽的子宮裏一樣。可是側身睡覺會壓壞心髒的,以後還是試著伸平雙腿躺著睡覺吧!

回來吧,你該試著麵對我,我們該融為一體!關上電腦吧,虛擬的網絡裏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那敏感的心怎禁得住網友們的口無遮攔?

……

網吧突然停電了,應急燈亮起之前,他看到身邊的人嘴裏叼著的煙頭在一閃一閃。那一閃一閃的煙頭下卻是一個青麵獠牙的人。他發出尖叫的同時,燈亮了,果然是幻覺。

他害怕網吧再停電,就結賬離開了。午夜的盱眙,街上空蕩蕩的,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此刻正躺在家裏柔軟溫暖的床上。隻有無家可歸的乞丐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翻看著垃圾桶。吃剩的半個蘋果和未喝幹淨的礦泉水瓶都能讓他微笑,而且那笑是發自內心的。去哪裏呢?這個仍在發展中的小城幾乎沒有夜生活可言,連酒吧或電影院都沒有。遊蕩了一圈,他又回到了網吧。躺在收銀台前柔軟的皮沙發上,他合上了眼,似睡非睡。他仿佛躺在別人的夢境裏,又像睡在自己的前世中,拉著心愛的姑娘的手,任露水打濕衣衫,在星夜裏逃亡,猛然回首,卻發現自始至終隻有自己一個人,呼喊、哭泣皆是徒勞。

在收到魅影的第三封信之前,他回到了小閣樓裏。其實哪裏有什麼鬼怪,魅影隻不過是他的心魔罷了。他一直不願承認自己是個沒有責任心的自私霸道的人,一直不願承認他選擇的生活方式是病態的。當筆記本寫滿的時候,他還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