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塊。一切都在漲價,這段旅程的票價卻還是這樣。
以往總是買了票就放進口袋裏,掏出手機給你發短信,說我又從家裏跑出來啦,我要去看你啦。現在手機裏已經沒有了你,我把票攤在手掌上,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如此仔細地看它。薄薄的一片,隻有七個小時的生命,下車後就要交到車站工作人員手裏,撕掉一角,變成一張廢紙。
記不得有多少次,零點三十七分,它帶著我踏上 11月末的火車離開家,穿過冰冷的黑夜,抵達微暖的黎明,抵達你身邊。
所有身處異地時的爭執、質疑和不愉快,都在見到你的那刻煙消雲散。你微微一笑,我能想到的就隻剩下擁抱,腦袋也在看到你時變空,準備好的話全部忘掉了。我隻剩下聽你的話,去哪裏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心隻想把這段時光凍結成琥珀,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裏讓它最迷人最閃亮。而放到現實裏,這琥珀便是一篇又一篇的文,一本又一本的書,讀的人也許不明白我的心情,但有一天你若讀到了,我想你會懂。我寫的是別人的故事,講的卻都是你我的愛情。
回憶至此,我又去售票口買了一張,它們長得一模一樣,K362,無座。這一張和身份證放在一起。以後即使車廂裏空空蕩蕩的,我想我也不會買無座的票了。沒有了你的同時,我好像也沒有了獨自站立七個小時的力量。
候車室裏突然響起我曾經專為你的號碼設置的手機鈴聲,那樣遙遠卻依舊熟悉的聲音,讓我產生瞬間的錯覺,以為拿起手機貼在耳邊就可以聽見你忐忑中帶著欣喜的聲音,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你現在在哪裏啊?
你說話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千裏之外的你是不是剛洗過澡,穿著睡衣,光著腳丫子坐在床上?聽到我的聲音後,你的嘴角是不是會不自覺地上揚?
你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喜歡不停地變換姿勢?躺著,爬著,或者站起來,頭發幾乎要挨到天花板?或者更多的時候你是盤膝坐著,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摟著抱抱熊,被子揉成一團墊在身後?
我問你是不是這樣,你不說話,隻是傻傻地笑。你一笑,和你住一起的女孩兒就開始使壞,學著我的聲音叫你的名字,或者學著你的聲音叫我的名字,叫得很嗲,叫得你拿枕頭砸她。最後她衝你做鬼臉,拿起電話打給自己的男朋友,說你欺負她。
我看不到這些,卻像看到了一樣。我還沒有見到你,就先見到了幸福。
我們在電話裏計劃著要去哪些地方玩,要看哪些你很早就想看,可是因為我不在你身邊,所以你想留到和我在一起了再看的電影,要吃哪些你每次去吃的時候都想,要是我在旁邊喂你就好了的美食。
我們一直說到手機沒電,你又用寢室的電話打給我,你說你要睡了,明天要早點起來去車站接我。早上七八點鍾的出站口,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一群猥瑣的中年男子和同樣猥瑣的中年婦女中間,鶴立雞群。他們是在給自己的車或者旅館拉客,你是在等我。
你手上捧著一杯“優樂美”奶茶,見我出來了,就把奶茶遞給我,然後牽住我的手。那一刻你的手是熱的,奶茶是熱的,我的心也是熱的。你說太早了,奶茶店都還沒有開門,隻好在超市裏買了一杯自己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