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見池回家的時候,在桌上看見葉翩然留下的字條:我回家住幾天。
沈見池怔了兩秒,靠進沙發裏打開電視,房裏又開始煙霧嫋繞。
他知道,翩然是怕他再次找她談話。
而回到自己家的葉翩然,也並沒有感到有多輕鬆,父親犀利的眼神,仿佛可以洞穿她的心思:“又發生什麼事了?”
葉翩然掩飾地笑了下,撒嬌地靠到父親身上:“哪有什麼事,不就是我想您,回來陪陪您麼。”葉老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也不再戳穿她,孩子在外麵受了委屈,回到家,總不能讓她再難堪。
他拍了拍她的頭:“好,回家住幾天也好,去,到廚房裏讓保姆今晚給你多做幾個你喜歡吃的菜。”
葉翩然笑嘻嘻地答應了一聲,如獲大赦地起身去廚房,她也害怕,在父親身邊呆久了會露餡,會忍不住哭出來。而葉老,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廚房,沉重地歎了口氣。
一輩子曆經練達的他,怎麼會看不出翩然不過是一廂情願,見池眼中深藏的迷離和痛苦,別人也許會忽略,又怎麼逃得過他的眼睛。是,他沒有揭穿,隻是順著演戲,將見池又當作自己的女婿。
沒有辦法啊,這是翩然的選擇。他眼見得翩然忍痛離開見池之後的失魂落魄,就算和見池在一起,隻能得到表麵的愛和溫柔,她也會痛得少一點,那個孩子,一心盼望的,就是呆在見池身邊,他又怎麼能狠心去破碎她的夢。
而見池,作為女婿,他痛恨,因為他傷了翩然的心;可是作為男人,他卻又理解,男人一輩子,能遇到一個足以讓自己拋下一切的女人,多麼難得,他也曾經遇到過,隻是他終究是舍棄了美人,選擇了江山。
離開時難忍的痛,和在之後的人生中每每想起時的那種悔,讓他在看到見池的時候,都會再度記起。
見池當日在他麵前,毅然放棄了前程,選了自己愛的那個女人,他既痛恨見池的癡和傻,卻又嫉妒那種執著和勇氣。
所以,他當初並沒有真的想對見池趕盡殺絕,而現在,見池已經分手,翩然又是這樣堅持,他也就順水推舟,出手推了見池一把。隻是,即便對見池心存不忍,作為父親,他也必須為了自己的女兒,自私一次。
吃過了飯,父女二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葉老看似不經意地提起:“翩然,馬上就過年了,我看你和見池,幹脆在春節把複婚辦了,親戚朋友也正好借這個機會,熱熱鬧鬧地聚一聚。”
葉翩然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了,可是卻又無法辯駁,隻能點點頭。
她再也坐不下去,站起來往樓上走:“爸,我有點累,去睡了。”
她說話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因為怕被父親看到眼裏衝出來的淚水。
複婚?見池都打算和她徹底攤牌了,他一定是想告訴她,他愛的人隻有安以苑,他的心裏再也住不下葉翩然。他們怎麼可能還會複婚?
可是葉老的決定,從來都不會隻是一句決定。從第二天起,他就給沈見池的父母打電話,定下了婚期。而之後,他就電告所有的朋友,包括沈見池的書記,這次的宴席一定要來捧場。
憑著這麼多年對沈見池的了解,在這樣的壓力下,他一定會和翩然複婚。因為,即使他已經不愛翩然,也絕對不會狠得下心,讓翩然變成所有人麵前的巨大的笑話。
至於沈見池的感情,罷啦,罷啦。如果見池能因為複婚,而忍痛割舍,自然是最好的結局。如果不然,那就隨他去吧,翩然至少能夠落個名分,永遠呆在他的身邊。
葉老無奈又痛心地歎氣,這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痛苦的讓步。他隻能勉強安慰自己,在這個圈子裏,多的是暗中金屋藏嬌的人,能找到見池這樣真正念情分的,已是不易。
沈見池是在書記對他笑眯眯地說“恭喜”的時候,才察覺到似乎發生了什麼事。而葉翩然,是在沈母打電話問她對於婚宴有什麼想法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父母已經定下了日子,通知了親友。
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去質問自己的父親:“爸,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父親的回答卻讓她無言以對:“不是你自己說要和見池複婚麼,而且我前天晚上,也跟你提過了。”
葉翩然掛了電話,頹然地趴到桌上。而沈見池,在小馬那裏問過之後,才知道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除了兩個當事人。
在這一刻,他的心裏似乎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隻有麻木。他沒有打電話去質問任何人,隻是一個人關了辦公室的門,默默地抽煙。
晚上,他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翩然在等他。他對她笑了笑:“回來了?”
葉翩然看著沈見池那樣淡漠的平靜,心中更痛。為什麼他不指責她,或者她的父親,用這樣的手段來逼他和她複婚?但他隻是安靜地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打開電視看新聞,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
葉翩然忍不住探身奪過遙控器,關了電視,沈見池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撐住額,半閉上眼睛。
葉翩然咬了咬唇,淚流了下來:“見池,我會跟爸爸說,取消婚宴。”
沈見池的聲音很低:“不必了。”
葉翩然悲哀的笑:“見池,你不要委屈自己。”
沈見池抬起眼,笑了笑:“翩然,別這麼想。”她能為他做的,已經做足了一百二十分,他已經足夠虧欠她。
這一次,是葉老親自宣布婚期,那麼,便已沒有退路。如果他拒絕,不僅會傷了葉家的顏麵,葉老的尊嚴。最重要的,是會毀了翩然的名聲。
之前因為他,她已承受了許多流言,如果這一次他斷然拒絕已經公開的婚事,被同一個男人拋棄了兩次的女人,她會終身背負不堪的十字架。
那一晚,公寓裏開著燈,卻仍然像是一片黑暗。葉翩然在這黑暗中無聲地哭泣,而沈見池卻在這黑暗中睡著了,他好累。
第二天晚上,葉老打電話,讓他們倆回家。飯後,他將沈見池單獨叫進了書房。沈見池坐在他對麵沉默。葉老抽出一根煙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根點燃,又將打火機給他。
沈見池也點燃了自己的那根,兩個人的臉,都掩藏在煙霧後麵,讓表情變得模糊。
“見池,我知道你心裏不情願。”葉老的語氣看似輕描淡寫,聽起來卻那樣沉重。
“沒有,您想多了。”沈見池的語氣平靜無波。
葉老又吸了幾口煙,重重地吐出一個煙圈,歎了口長氣:“我隻有翩然一個女兒,為了她,我沒辦法。”
沈見池忽然覺得其實眼前的這個老人,此時心中的無奈和痛苦,恐怕比任何人都多,用盡手段,隻是為了幫女兒留住一個已經不愛她的人。
他的心裏升起了憐憫,語氣也軟了下來:“我會好好照顧翩然的。”無論他的心裏是誰,他都會將照顧翩然當成他的責任。這是他真心的承諾。
葉老在那一刻,心裏猛地一鬆。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頓了頓,他擺了擺手,艱難地說出後一句話:“其他的,隨你。”
沈見池望著天花板,自嘲地笑,還會有什麼其他的,他和以苑已經結束。
這輩子就這樣慢慢地過吧,如果他運氣夠好,時間久了,會慢慢忘記以苑,不再那麼痛。如果運氣不好,反正醫生說,這一生,他的腰痛每到天氣變化,季節交替的時候都會發作,那麼就在那些痛的時間裏,想起以苑吧,記憶裏那樣溫柔的笑,會是最好的止痛藥。
那天晚上,葉老說太晚了,讓他們就在這裏留宿。葉翩然剛想找借口推辭,沈見池卻淡淡地回答:“好。”
葉翩然怔住,沈見池卻已經率先上了樓。
當兩人進了葉翩然的房間,沈見池苦笑,既然已經要做回夫妻,同房是遲早的事。
各自洗完澡,坐在床邊,卻那樣尷尬。
沈見池先躺到了床上,對葉翩然說:“不早了,睡吧。”
葉翩然遲疑了許久,躺到床上的另一邊,卻隔沈見池很遠。
那天晚上,葉翩然睡不著,她一直不敢翻身,怕碰著沈見池,身體像一條僵硬的魚。
不知道沈見池,究竟有沒有睡著。到了半夜,他翻過身來,自然地舒展開身體,躺到了葉翩然身邊。葉翩然的心,因為他的放鬆而放鬆下來,慢慢入睡。
當葉翩然的呼吸均勻起來,沈見池睜開了眼,那樣清醒地看著黑暗的天花板。
後麵的日子裏,他每天和她一起上班,如果沒有應酬,到了下班時間,會在樓下的車裏等她,看起來真的是恩愛夫妻的典範。
即便是沒人在跟前的時候,他也是一派溫和的笑容,做什麼都征詢她的意見。他們的生活,真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
可是葉翩然,卻在沈見池這樣日複一日的體貼中,越來越壓抑。
她苦笑著罵自己,你這不是自虐嗎,這樣的見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他對你好,每天守在你身邊,不去找別人,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她在不滿足什麼,隻是,她不敢麵對那個答案,所以隻好騙自己,她不知道答案。
終於有一天,安以苑接到了葉翩然的電話,她的聲音,那樣無力:“安以苑,我們談談。”
當安以苑走上那家咖啡館的二樓,在窗邊找到的,是一個對她哀傷微笑的葉翩然。
安以苑的心,也隨著葉翩然的哀傷而哀傷,她現在,已經說不出口一句對不起,這句話她說的太多,已經沒有意義。所以她隻能坐在葉翩然對麵,無言地看著她。
而葉翩然,看著坐在對麵的這個女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咖啡涼了,沒有人叫續杯,葉翩然招手買單:“這裏好悶,我們出去走走吧。”
安以苑跟在葉翩然身後,出了咖啡館。
街上到處都是繁華和喧囂,沒有一處寧靜的地方,最後葉翩然有些猶豫地問了句:“去湖邊好嗎?”
安以苑怔了一下,點點頭。
安以苑下車後,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座房子的方向,那裏,深埋著她的夢。
葉翩然看到了安以苑那一瞬間的眼神,歎了口氣:“你說,我們都是何必呢?”
安以苑也歎氣:“是啊。”
葉翩然和安以苑,並肩站在湖邊,冬天的風,沾了水氣,打在臉上有些疼。
就這樣站了許久,安以苑聽見葉翩然的聲音:“我和見池,快複婚了。”
安以苑的心跳,停了一下,輕輕地回答:“哦。”
安以苑沒有辦法說恭喜,如果這對葉翩然來說真的是一件滿心歡喜的事,她就不會來找自己。
葉翩然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吹了沙子進去,紅了起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的淚水:“安以苑,如果見池還是要和你在一起,即使複婚了,我也不會阻止。”說出這句話,很艱難,但是卻如釋重負。
是她貪心,即使見池的心裏,裝著別人,她也仍然想留在他的身邊。那麼,有些讓步,必須得做。
安以苑因為葉翩然的話愣住,不相信地反問:“翩然,你在說什麼?”
可是,這個問句出口,她卻明白過來,落下淚來。
她忍不住,抱住了葉翩然,那樣心疼。
葉翩然也回抱住安以苑,失聲痛哭起來。
這些天來,這是她第一次放肆地哭,居然是抱著自己的情敵。
但是她卻知道,再沒有人比眼前的這個人,更了解她此時的感受。
安以苑在葉翩然的哭聲中,也哭了起來。
見池的心,她比誰都明白。可是,她無能為力,翩然也無能為力。
她也多麼想,自己是在一張白紙的時候,遇到見池。不然,就一輩子都不要遇到他。
這樣,翩然和見池都不會痛。為什麼自己要在錯的時間,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裏?
淋漓盡致痛哭一場之後,兩個人在湖邊,沉默地坐著。
對於愛情,他們所有人都是失敗者,你欠著我的,我欠著他的,給不起,要不回來,隻能歎息和流淚。
一直坐到暮色漸沉,兩人才站了起來,葉翩然看著安以苑,笑了笑:“以苑,如果沒有見池,也許我們會是好朋友。”經曆了這麼多,她已經漸漸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可以和自己心意相通。
安以苑卻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見池,我們一輩子都不會認識。”
葉翩然仔細想了想,笑了:“是啊。”
她們兩個人,一個高傲,一個內向,如果不是因為沈見池扯出了交集,一輩子都會是平行線。
兩個人相視而笑,既有相惜,又有悲哀。
葉翩然回頭看了看那座房子:“以苑,為什麼你既然和見池分手了,還是沒有和方信之在一起?”
安以苑怔了一會,眼睛看著遠處的天際線:“也許是因為我和他,都太怕傷害對方,所以不敢愛。”
葉翩然皺了皺眉:“你為什麼不勇敢一點呢?即使有傷害,那也是愛呀。”
安以苑的心裏砰地一跳,即使有傷害,那也是愛,可是她跟信之,都已經膽怯得不敢再接近對方。
葉翩然在衝口而出那句話之後,也沉默下來。她自己的確是勇敢地去愛了,明知道有傷害,可是愛到今日,除了痛苦,還剩下什麼。
如果在最初見池和以苑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學會放手,也許至少見池會是幸福的。
“以苑,當初我做的那些事,真的對不起。”葉翩然看著安以苑的眼睛,誠懇地說出這句話,那個時候,她的確是想要最痛快地傷害安以苑。
安以苑眨了眨眼:“什麼事啊?我都忘記了。”翩然當日的確傷到了她,可是她自己看似什麼都沒做,卻是十倍傷了翩然,有什麼資格接受翩然的道歉?
葉翩然忍不住笑著拍打了一下安以苑的肩膀:“算了,都不說了。”
就在這時,安以苑卻突然看見方信之正從不遠處向他們走過來,一時之間呆住。
葉翩然也察覺到安以苑的異樣,回頭看去。
方信之的車還在湖邊的環道上的時候,就發現水邊的身影,那樣像以苑。而她身邊的那個女人,看起來也那樣眼熟。
他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頓時火氣上湧,這不正是上次沈見池身邊的那個女人嗎,她那一次,已經在這湖邊找過以苑的茬,今天這又是想幹什麼?
看著方信之氣勢洶洶的樣子,葉翩然的眼睛也眯了起來,從第一次見麵起,方信之就一直是這副囂張的樣子,更不用說在停車場的衝突。
方信之走到她們跟前,伸手一把將還在發愣的安以苑拉到他身後,戒備地對著葉翩然:“你又找以苑幹什麼?”
葉翩然說話也一樣衝:“我找她幹什麼關你什麼事?”
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火爆的脾氣,安以苑急得趕緊想出言澄清:“不是這樣的。”
可是,沒人聽她說話,方信之的語氣已經充滿了火藥味:“我不管你跟沈見池是什麼關係,但是我不許你找以苑的麻煩。”
葉翩然的大小姐脾氣也徹底被激了起來:“你說不找就不找,我還偏要找她,怎麼樣?”
安以苑看見方信之氣得青筋直冒,知道現在這樣的場麵,她已經是解釋不清,隻好拉著方信之往相反的方向走:“好了,信之,我們先回家。”
方信之聽見安以苑說“我們回家”,心裏的怒氣在那一刻散了開來,他沒再和葉翩然爭執,隻是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葉翩然剛想發作,卻被安以苑帶著乞求的眼神弄得泄了氣,回瞪了方信之一眼,罵了句“笨蛋”就揚長而去。
真是笨蛋,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以為以苑會和她為了見池爭風吃醋。
當安以苑站在門口,環顧這座房子裏的熟悉的一切,那一刻恍若隔世。
她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那個自己,在這個空間裏悲傷地放下鑰匙,轉身眷戀地想要將一切留在記憶裏,最後絕望地離去。
方信之進了門,卻發現安以苑沒有跟上來,回過頭看見在門口發怔的她黯然的神情。
他也想起了某一天,在這間房子裏發生的一切,心頓時被堵住,以苑,還是無法原諒他那天犯下的錯,所以不願意回到這所房子裏嗎?
兩個人就這樣長久地站著,安以苑沒有向房內跨進一步,而方信之,也不敢走過去牽她進來,那扇門仿佛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無法跨越的關卡。
就在方信之的心情越來越低落,越來越絕望的時候,安以苑從回憶中掙紮出來,舒出一口氣,那一天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不再是那天的安以苑。
她進來,換了鞋,走到方信之麵前,對失神的他笑了笑:“晚上吃什麼呢?”
方信之也回過神來,他笑:“我平時都在外麵吃。”今天是恰好在附近辦事,所以回來得早。
安以苑撇了撇嘴:“是啊,像你這樣的人,應酬的確很多。”
剛說完,方信之就緊張起來,拉住了她:“我已經很久沒有……”話說了半截又猛地打住,他這是在解釋什麼?
安以苑怔了下,掩飾地笑了笑:“那你廚房裏有什麼東西沒?”
說完就自顧自進了廚房,去翻冰箱。
她剛才聽到方信之的那句話時,心跳得好厲害,信之是想跟她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鬼混了嗎?
方信之有點沮喪地坐到沙發上,懊惱地耙了耙頭發,他怎麼一到以苑麵前,就好象把平時的冷靜和聰明丟了個幹淨,說話做事都那麼毛躁。
安以苑從廚房出來,歎了口氣:“你的冰箱裏,除了一把掛麵,什麼都沒有。”那把麵估計還是她上次買了剩下的。
方信之生著自己的悶氣,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就出去吃飯。”
安以苑無奈地坐到他對麵,不再說話。
方信之終究是憋不住心裏的疑問:“那個女的找你幹什麼?”
安以苑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麼長時間才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方信之見安以苑不回答,有點不自在:“不能說就算了。”
安以苑聽著他明顯帶著賭氣的話,有點好笑,可是想到今天葉翩然的來意,那點笑容又黯淡了下去。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很低:“她來告訴我,她和見池要複婚了。”
方信之一愕,沈見池要和別人複婚了?
當他再看安以苑的臉上,那樣淡淡的憂傷,心裏又開始痛,以苑這是因為沈見池選了別人而難過嗎。
半天,他才勉強擠出一句:“以苑,你沒事吧?”
安以苑笑了笑:“我沒事。”
她難過,隻是因為她知道,此時的見池會有多麼難過。那次她醉酒,見池的溫柔和不舍,如同種在她心中的刺,每次想起來都會隱隱作痛。
今天翩然來找她,更是證明見池根本就放不下她,這樣的見池,讓她忍不住心疼。
隻是這些話,她不能說給信之聽。但是看見信之明顯誤解的表情,她又不得不解釋:“信之,我……”
方信之卻心虛地打斷了她的話,匆忙換著話題:“走吧,我們去吃飯。”他不想聽她訴說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
安以苑看著已經率先走向門口的方信之,眼裏有無奈的歎息。
相對沉默地吃過晚飯,方信之沒有勇氣問安以苑還回不回湖邊的房子,直接將她送回了她住的小區。
當安以苑站在樓前,看著方信之的車離去,她看向天空,今晚的夜,沒有月亮,隻有幾顆寒星,淒冷地各自守著它們自己的角落。
學生的期末考試,在今天已經全部完結,可是安以苑的實驗室,並沒有放假的跡象,今年的寒假,大家都主動留下來加班,沒有人回家。
到了中午,安以苑下樓去吃飯,在樓道裏遇到了久未碰麵的李想想。這一次的李想想,主動打了聲招呼,但是她叫的是:“安老師。”
安以苑的心裏微微一疼,想想已經不再將她當成以苑姐了嗎?也對,她給想想的心上,留下那麼多傷,又怎麼還配做想想的以苑姐。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如同對每一個其他的學生一樣。然後,兩人擦肩而過。
安以苑走了,李想想卻忍不住轉過身來,望著她的背影,以苑姐,為什麼秦鎮哥喜歡的偏偏是你?如果是別人,我可以放任自己去討厭,去嫉妒,卻偏偏是你,讓我無法討厭,隻有羨慕。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得到他那麼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