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六四:乘馬艱難地前進,前往求婚,前去吉,沒有不利。
“乘馬班如”的艱難與六二爻辭“屯如邅如,乘馬班如”的艱難是相同的。婚姻中雖然曲折、困難,但也不能因為曲折、困難而畏縮不前,無所作為,而應該努力克服困難,力爭圓滿的結局,正所謂好事多磨,道路曲折而前途光明。爻辭中一個“求”字表現出了人在困難麵前的主觀能動性,斷語“往吉,無不利”提倡和肯定這種主觀能動作用。
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
九五:屯積動物的油脂。占問小事吉,占問大事凶。
其中“屯其膏”的“屯”與卦中“艱難”意義的“屯”有別,是積聚的意思;“膏”是指動物的油脂;“屯其膏”意謂:積聚動物的油脂。“小”與“大”相對而言,分別指小事、大事。
六三爻辭說到打獵,這一爻說“屯其膏”,二者之間有直接的承接關係。在遊牧時代,獵獲動物是先民們衣食生活的重要依靠;即使在進入農業時代後,狩獵也是先民衣食生活的一種重要補充。獵獲動物以後,不僅飲其血、食其肉、衣其皮,還要將動物的油脂蓄存起來。動物油脂不容易變質,可以長期保存。在不適合打獵的季節,在沒有新的獵獲時,油脂可備不虞之需,是古人渡過生活艱難時期的一種方法,《詩經·國風·穀風》“我有旨蓄,亦以禦冬”就是這個意思。
“屯其膏”從一個側麵反映了食物的不足、生活的艱難,同時也是應對生活艱難的一種策略。在這種情況下,幹點小事是可以的,但不具備幹大事的條件,不能大有作為,因此斷語告誡說“小貞吉,大貞凶”。例如,西漢初年,在經曆了長達多年的戰爭後,民力衰竭,物資匱乏,雖然百廢待興,但難以大有作為。因此統治者采取了休養生息的政策,一點點恢複民力、國力,這就是“小貞吉”。反之,如果在民力、國力已經衰竭的情況下大興土木,就會重蹈秦朝滅亡的覆轍,這就成了“大貞凶”。
《老子》中說:“為無為,事無事,……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的確,小、大的關係處理好了,“小貞吉”也可以轉變為“大貞吉”。也正因為漢初一點點地恢複民力、國力的“小貞吉”在先,才有了後來的文景之治的“大貞吉”。漢初統治者采取休養生息的政策,是深諳《老子》無為而為之道的。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上六:乘馬艱難地前行,(出嫁的)女子淚流漣漣。
泣、血同義,都是指無聲地哭泣,本爻描述了嫁娶中女人哭婚的情形。哭一般是人們情緒悲傷的一種流露和表達。《莊子·漁父》篇中雲:“強哭者雖悲不哀……真悲無聲而哀。”古人把哭分為很多種:隻有聲而沒有淚為“號”,既有聲也有淚為“哭”,有淚而無聲為“泣”。“號”往往隻是一種形式,裝裝樣子而已,沒有多少真實情感在內,如“號喪”之“號”就屬於這種情況。“哭”往往是一種不加掩飾的自然流露,小孩的“哭”屬於這種情況。在有些環境、場合中,為了顧忌禮儀、考慮他人的感受、不至於把場麵搞混亂等,你心中雖然悲傷想哭,但也不能發出聲來,本爻中的“泣”就屬於這種情況。與“哭”尤其是與“號”相比,“泣”往往反而表達了一種更為深沉、複雜的情感。
女子嫁人意味著脫離原來的家庭、與他人組成新的家庭。女人哭婚的緣由不外有二:一是離別父母兄弟之傷感,對原家庭生活的留戀;二是對未來新生活的恐懼、憂慮。這些都是人之常情,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對新生活的適應而逐漸淡化,正如《象》說:“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人類社會發展到現在,雖然不同國家和地區情況不盡相同,但與古代相比,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都有了長足的發展,產生古代哭婚的社會背景已經逐漸淡化、消失,大都把嫁娶當做喜事來辦,但在有些地方,女兒出嫁時母親還會掉眼淚,這仍然是上述古代婚俗的孑遺。
總上,全卦圍繞著“屯”這一主題,以國家的新建、婚姻家庭生活的細節為例,又通過吉、凶、吝、利或不利等占斷之辭進行肯定或否定,從而提出了關於處“屯”之時應采取的方針、策略。其中有論點、有論據、有例證,敘事、議論相結合,可以說是一篇完整的論述文,很值得賞玩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