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葉落景致雖是華美瀟灑,卻不免像極了一場場告別。
每每回首自己與友人分別時的場景,鼻子不禁酸澀起來。雖然許多時候離別都是笑臉相送,但哭聲卻響於心底,那些骨骼、血液記得最清楚。自小因性格使然,我甚少與人交流,常獨坐一隅,不願參與各方圈子與眾多瑣事。雲如是最早提出要跟我同桌的人。初二那年秋季入學,我結束了獨坐狀態,班主任小榮老師將雲如安排坐我旁邊。課間,翻到批改下來的作業本,一小紙條葉落似的從中滑到地上,我撿起一看,是小榮老師的字跡,寫著“雲貴,雲如主動說要跟你坐一起,我便安排了。”言下之意,我便知曉這份同桌情誼的珍貴。雲如人很溫和,也擅言談,成績遜我一些,但理科強於我。同桌兩年,深受其照顧,他知我脾性與愛好,若遇上我看書寫文,他從不打攪。少年時我好勝心強,有幾次在某一科上看他比我多考了些分數,便不開心,雲如自謙,總是放低自己對我說些漂亮話。
那年初三,我因成績好保送進了市重點高中,免去中考之苦。他不知是有意無意,在考試那兩天都途經我家門前,見我悠閑看書,便喚我一聲。我疾疾跑出門去。因時間關係,便隻說些言簡意賅的祝福,之後他笑顏盈盈離去,我卻忘了要說再見。那年他分數考低了,隻留在鎮上的高中。而我再次見到他已是大四末端。在老家長樂街上,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認出了我。我這才知道他高考亦是失利,進了專科學校,現已在保險公司工作一年有餘。他知我考研成功,不免為我開心,臉頰上的笑容還似年少那般,但我深知他確實已然長大,言談之間他問及我的總是對象、未來工作、住房問題等,我不免心裏一陣失落。隨後他開公司的車,送我。下車時,我對他揮揮手,他依舊帶著笑顏。我看他把車開遠,在視野裏消失,口中仍然跟當初一樣沉默,沒說再見。“人生原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歡喜與離別,來日方長,我們總會再見。”心裏默念數遍,方才止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滴。
無人相伴時,孤獨好像海水一樣,漸漸向上滿溢,自己便成了鯨。遊蕩在街道上,零星的人影很快也像熄了火的燭焰融進黑暗裏,風鑽進毛衣纖維的間隙,再潛入毛孔,不禁哆嗦起來。街衢長長,夜色沉沉,孤燈下自憐的影蹤是心上去不掉的一抹黑,秋天,像一個世紀。
紅塵擁擠,我們都寂寞。
但幸好在這秋天,車馬都停靠在時間的過道裏,日色向晚,有攜帶故事的落葉相陪,這孤單,也隨之減去幾分。
葉,盡管落著,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