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浪跡萍蹤(5)(3 / 3)

我們邊說邊走出巷道,來到天鵝塘。果然見到那裏堆放著一大堆閃耀著各色金屬光澤的礦石。鄔金母女和老工人們都正在熱烈談論著。這時,話題突然轉到天鵝塘那個青碧發綠的地下蓄水庫,和奔騰在瑤崗岩層下的地下陰河。地下陰河裏的少見的烏龜,在春雨驚雷下倏地從陰河裏彈跳出來,並沒有引起老人閑談的興味,而是鄔金調到矽防所辦的第一樁事,就是探陰河,入岩穴,找水源,積極向礦黨委建議,修水泵,架水管,把陰河和天鵝塘裏的水,引到瑤崗山山嶺嶺的公共食堂和家屬的廚房,杜絕了飲用汙穢溪水的現象,一直深深地刻印在礦工們的心裏。那個鬢發全白的老礦工深情地對我說:

“政府如今這樣關懷我們礦工,我們在休養所,療養院閑得住嗎?”

我身邊的大伯也補充說:“經過療養,我的矽肺基本好了,我還在謀算要重返礦井哩。”

“大伯”,鄔金象品到了自己勞動果實的甘美一樣甜蜜而自豪地說,“可惜的是,您早已到了正常退休的年齡。”

“什麼?鬼妹子,我們永遠不會退休!”紅光滿麵的大伯把鼓著腱肉的胳膊向群山一揮,大聲說。

老礦工揮臂指處,雲蒸霞蔚,紫氣升騰。五嶺的群峰,翻著細浪,刺破雲霓,浮在彩雲之上。金色的陽光耀照著,閃出絢麗的色彩。過去,瑤族山民祈求在這瑤崗之上,出現一個神仙,給他們帶來幸福、吉祥,可是,那時瑤崗隻是一座悲苦的人間地獄。如今,瑤崗真的出現“神仙”了:那些退休的老工人,過著神仙一樣幸福而有意義的晚年生活;那些朝氣蓮勃的礦工們,神奇地把寶石從山腹中采掘出來,又神話般地用索道運下萬丈懸崖山穀;而象鄔金一樣的年輕一代的“仙子”們,她們不也在創造著嶄新的世界嗎?

(發表於《光明日報》1973.5.6)

羅霄山上的紅杜鵑

我去湘鄂邊的羅霄山“老區”,前後生活過兩年,都是住在老百姓家裏,蹲點辦隊。最後一次是前年,與第一次進老區相隔20多年了。不管我當工作隊員,還是擔任工作隊長,我都喜歡到大山裏四處奔走,看看綿延千裏波翻浪湧的羅霄山,讀讀這部血與火譜寫的曆史畫卷,聽聽山裏人說些老掉了牙的可歌可泣可悲可歎的故事——

有些故事有人寫成了書,拍成了電影,搬上了舞台。我聽到的故事,凡是與書裏電影戲劇裏大同小異的,隨著歲月的流逝時間的衝刷,都從記憶裏慢慢淡忘淹沒了。唯有那些與眾不同的沒有人寫,沒有人“搬”,沒有人拍的故事,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想淡忘也淡忘不了,反而愈來愈清晰。

就說在剛解放的1949年,被我們自己人槍斃的那位功勞卓著的紅軍連長吧——

他的名字叫鍾岸。1934年10月,中央紅軍被迫撤出井岡山、羅霄山脈一帶。他當時已是身經百戰的紅軍連長,被組織留下來派往他的家鄉,打入國民黨政權擔任鄉長,搞兩麵政權,用以保護紅軍留在紅花尖紅軍醫院的200多名傷病員,接濟本地的一支紅軍遊擊隊。紅軍主力撤走後,白軍和地主武裝的“還鄉團”,氣勢洶洶如洪水猛獸席卷而來,瘋狂地燒殺報複。紅軍遊擊隊被打散了,地下黨組織被破壞了。“兩麵政權”的鍾岸,孤軍奮戰。為了掩護紅花尖的傷員轉移,突圍,他利用“偽鄉長”的身份,設宴拖住進山清剿的偽軍團長,暗地裏派來自己的未婚妻進山報信。傷病員一部分轉移,突圍了。一部分犧牲在紅花尖突圍途中。鍾岸的未婚妻一去就沒有再回來,誰也不知她血灑何處,魂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