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過阿什圖,俄藉僑民陸續下車,他幫助卸行李,叫馬車,十足的大好人。
車過三岔口,上來一十七八歲神色不定的漢族姑娘,自言四川人,父母在“小海子”捕魚為生,她去喀什探望哥哥。她能說蹩腳維語,別人提問,她不看你,將臉扭向一邊,好久不吱聲,以為她根本不會回答,她卻又回答了。然而她買的票隻到錫克爾庫勒,據此有人認為她是女騙子,售票員要趕她下車。姑娘哭著說:是跟父母吵架逃出來的,身上沒錢。唯有熱合曼同情她,掏錢為她補了票。
熱合曼說起有次在大沙漠中迷了路,差一點渴死餓死,是位沙漠老人施舍一個“珍珠瓜”給他,救了一命。所有鄉親都逃出水源枯竭的沙漠了,老人留了下來,將瓜籽種在羊塔克根部,借羊塔克紮入地層數丈深的根須吸收水分,“借藤結瓜”維持生計。熱合曼流著淚說:那老人是位聖徒。我覺得:他自己何嚐不是呢?
塔克拉瑪幹曆險記
喀什風情
來到南疆最遙遠的喀什,你像走錯了地方,“偷”越國境,來到古代童話中的波斯,或阿拉伯國度。喀什文聯吳凱、艾斯克爾,熱情接待我這個來自遠方的客人。想不到《絲路》主編吳凱竟是長沙老鄉,艾斯克爾則是本地虔誠的伊斯蘭信徒。他們當天先陪我逛市容,喀什自古是維吾爾族兄弟的樂土,是絲綢之路的繁華驛站,至今偌大的城市還保留古老遺風:一色的馬賽克瓷磚鑲嵌著阿拉伯紋飾的兩層三層建築;維吾爾族人集居的街巷,高大的土坯屋連成幽深的巷道、拱門、過樓,散發出濃重的羊膻味。頭戴淺棕色頭罩,僅露出藍眼睛,黑長袍拖地的女人,在深巷裏悠閑地來去。大街上,盡是戴小花帽噴著酒氣的本地漢子,偶爾也有三五成群的漂亮維吾爾姑娘,披著五彩斑爛的頭罩。
第二天上午,主人租一輛名為“總統車”的四輪馬車,陪我去遊覽阿巴和加墓。那是著名的香妃家族的陵墓,離城五公裏。穿過長長的林蔭大道,眼前出現具有典型伊斯蘭風格的建築群:麻紮(陵墓)、經堂、大禮拜寺、門樓和小清真寺,都極為壯觀精美。內地人來此,隻為根深蒂固的“皇帝情結”——由乾隆帝的風流引出的真假莫辨的香妃傳說。墓廬葬有阿巴和加族五代族裔,58副大小不一的綠琉璃花磚棺材,第一排右側最後那蓋有布幔的棺材中,據說就是香妃靈骨,肯定不會再散發香氣了。
下午遊艾提尕清真寺、廣場、喀什最繁華的巴紮(商場)。規模宏大的艾提尕清真寺,是我國現存的最大清真寺之一,是維吾爾人宗教信仰的中心。兩邊高聳入雲的宣禮塔,曆千年風雨而彌新,自盛唐至今,每逢“古爾邦”和“肉孜節”,遠方的維吾爾人乃至波斯人,都趕來這裏歡度節日。在廣場上歡跳“薩瑪”舞蹈:“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巳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從廣場右邊一條小巷,朝巴紮街筒子裏走去,人山人海,幾乎水泄不通。
街巷兩邊,流光溢彩、霓虹燈閃爍的鋪麵、攤點旁,自古在駝背上擅長貿易的維吾爾兄弟,吆喝著,叫賣土特產品、從中東、中亞進口的伊斯蘭產品。喀什的全稱是喀什噶爾,“喀什”是“玉”,“噶爾”是集散之意。著名的和田玉、孔都庫拉山的青金玉和昆侖山水晶,還有吐魯番葡萄、哈密甜瓜、庫爾勒香梨、葉城核桃、庫車脆杏、喀什石榴等等,一簍簍,成堆成山,全都在這裏集散,交流。
我在巴紮買了一尊和田玉的小佛像、一副水晶眼鏡。令我驚奇不已的是,喀什50多家眼鏡店,竟全都是來自湖南的邵東人。由此想起左宗棠“三湘子弟遍天山”的詩句,這也叫“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吧。遠在喀什的邵東老鄉賣給我一副真水晶鏡,同時告訴我識別真假水晶鏡的小伎倆:看“錦、綿、瑕、紋”,把“四字口訣”毫無保留傳授出來,大概不怕我回湖南改行做眼鏡生意,擠他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