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西北的誘惑(1)(1 / 2)

古麗巴哈

來到烏魯木齊的當天下午,便去遊覽市區地勢最高的紅石公園,登高遠眺,以便對這個異域都市有個整體印象。這是一個四麵被天山的冰峰和紫褐色岩體包圍的城市,山穀裏,街巷羅列,群樓拔地,綠蔭襯托著琉璃圓頂色彩燦爛的伊斯蘭風格建築……這與當年左宗棠和他的湘軍,金戈鐵馬,黃塵滾滾奔馳過的閱馬場、草料場;與茅盾、張仲實一批文化人來此與“盛督辦”合作抗日見過的“迪化”(烏魯木齊);與另一個湖南老鄉王震率農墾兵團挺進、成千上萬湘妹子來此“配”為人妻的所見,都不可同日而語了!

雖不是春城,卻也生機盎然。走進山頭上的六角亭,放眼遠望,遊目騁懷,我正發思古之幽情:“老將籌邊人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遍插楊柳三千棵,引得春風渡玉關。”左帥、王老將軍皆湖南人,湖南與新疆極有緣分。我想:新疆人對湖南人印象如何?他們承認二位的“籌邊”功績嗎?有了這個古怪念頭,很想找維吾爾人交談。

“古麗巴哈,古麗巴哈……”

一陣銀鈴子似的笑鬧聲擠進亭子,兩位穿花裙子的維吾爾姑娘和一位維吾爾少年,像花蝴蝶出現在眼前。那兩個姑娘,大的二十多歲,小的同那少年一樣才十五六歲。都長著苗條的身材,尖尖的瓜子臉,彎彎的眉,長長的眼睫毛籠著一雙水靈靈的藍眼睛。三張臉很相象,看得出是三姊妹。“亞克西!”我用才學會的幾句蹩腳維語招呼,“色茲,亞克西。”

“同誌,你好!”大的一個朝我燦爛地一笑,卻用一口標準普通話招呼,“您是從內地來的嗎?”我說:從湖南來,頭一次到烏魯木齊。

“啊!來自兩位主席的故鄉,亞克西!”小姑娘竟向我伸出了手。一聽維吾爾姑娘都能說漢語,我們湖南作家訪問團的幾位夥伴都圍了過來,坐在亭子裏交談起來。他們是喀什人,姐姐名叫德德裏婭,是新疆師範大學英語係的青年教師,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英語係。妹妹叫古麗巴哈,才16歲,從小學維語,今年高中畢業剛參加過高考。說到這裏,古麗巴哈小辮子一甩,滿自信地說道:“我上大學準備攻讀日語。”

“喜早了,”姐姐“羞”妹妹的鼻子,“沒來通知,八字還沒一撇呢!”

她們的父母早年來烏魯木齊工作,她們出生在這個美麗的省會城市。今天是陪同從喀什來的表弟來遊園的,喀什表弟一聲不吭,靦腆得倒像一個小姑娘。姐姐向我們介紹妹妹“古麗巴哈”名字的含義說:

“古麗——花朵,巴哈——春天,‘古麗巴哈’合起來就是‘春天的花朵’的意思。”我瞅著小姑娘稱讚:古麗巴哈這名字很美。小姑娘洋洋自得地道:

“我長得本來就不賴!”

“是呀,16歲,長這麼高的個子,”我誇獎說,“難怪內地人都說維吾爾姑娘長得像雪蓮花一樣漂亮。”

德德裏婭嘴一撇,笑說:“她就是過於自信,你別再誇古麗巴哈了。”

“古麗,歡迎你去湖南旅遊!”

“五年以後吧!我崇拜你們湖南。”

古麗巴哈說得更加自信。這時,她那鼻翼頑皮地外翹著,臉龐如一朵燦開的玫瑰花。她天真直率的話語,使我原來的“古怪念頭”成了多餘。

賽裏木,母親湖

夜宿精河,天不亮上車,繼續西行。車燈在前方劃破的黑暗,漸漸被黎明的曙光水墨似地浸開,淡化。淡淡的玫瑰和蚌殼色的明黃,將鑲著耀眼亮邊的大地、峰巒的輪廓線,從蒼茫而熱烈的天空,鮮明地分離出來。我驀然發現,進疆後相跟相隨若即若離的連綿無盡的天山,驀然不見了!前麵是遼闊無垠的沙礫荒漠構成的大斜坡,仿佛整個天地都傾斜了。大斜坡掩蓋了遙遠的山脊,人在天山上,反而不見山。

我從烏魯木齊出發,經石河子、瑪納斯、奎屯、精河,繼續西進。隨車的一位老軍人興致勃勃地說:“漢初大將軍李廣、東漢投筆從戎的班超、前清林則徐、左宗棠,進軍伊犁,鼎定西域都是走這條路。前麵天山北麓最高處,有一座高山湖泊賽裏木湖,相傳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哈薩克牧民稱呼為母親湖……”

老軍人很有點南宋陸遊“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的愛國情懷,聽過《賽裏木,母親湖》的歌,沒見過母親湖的遊客,巴望車插上翅膀,飛上天山山頂,盡快看到美麗神奇的湖。我卻有些意外:進疆二十多天,行程萬裏,我感到在新疆旅行,不能過於渴求,那樣眼睛容易疲勞,心更易於疲憊。我不渴求什麼,思緒仍夢魂牽繞著綿綿天山。那灰褐色的山脊,那終年積雪在陽光下如銀器熠熠閃光的冰峰,那凝聚著朵朵如蓮如獸的白雲,襯托出天山無與倫比的雄渾與神秘。然而,把目光低下來,光華四射的銀冠下灰褐色的山體,岩石崩裂,土地焦渴,數百裏幹溝滴水不見,草木不生,人跡罕見,鳥不落腳啊!

“啊!賽裏木,母親湖到了!”

車停了。我跟在老軍人和維族老爹後麵走下車,站在這高山湖岸邊,被一種猝然而至的喜悅攫住了。數十公裏寬的湖,青碧幽藍,紋絲不動,靜如古鑒,清晰地倒映著銀白的冰峰,綠的草原,水泡似的蒙古包和白雲似的羊群……高山水冷,維族老爹說自古水裏沒魚蝦,現在科研部門在試養寒水魚。不遠的湖心小島上,正在興建瑤池瓊宮似的亭閣,這裏還將開辟為旅遊景點。老爹頗自豪地道:“賽裏木是神湖,湖心沒底,通海,湖水一年四季不漲不消,大旱三年還是滿滿一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