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向布達拉(7)(3 / 3)

夏青向王姐努嘴示意,這是不可能的。過後夏青說,胖姐有兩麵性,當她自以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時,把瘦弱的她當成小妹妹百般嗬護;而回歸女兒身後,她又把她當成大姐姐,無限依戀,甚至晚上都要睡一個床。這樣的活寶,怎麼可能去跟台灣小夥拚房呢?

“拚房”本來隻當作笑談,自然不會有結果。我們剛從大堂把行李搬進臥室,擠在一間房裏說笑,沒料到多多和台灣小夥背負著大背包,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怎麼來得這麼快?怎麼知道我們在青年賓館?原來他倆步行沒一兩裏,同樣搭上了便車。極富旅遊經驗的小施,在台灣就上網查詢,對進藏的線路,沿途主要城市的住宿,弄得一清二楚。在把我們塞進小車時,就跟好心的康巴司機說,送到芒康中心街區的青年賓館,那裏相對便宜,進出方便。我們的手機都沒電了,原來擔心跟二位聯係不上,沒想到台灣小夥如此遠見卓識。小施太善解人意,太淳樸可愛了,他們倆的背包還沒放下,心直口快的夏青便一板正經地說:

“賓館隻剩三間房,小施你跟多多拚房吧!”

我們的目光一齊注視著這個隨和的台灣青年,隻見小施的臉一紅,很不隨和地說:

“那不行!我去別的賓館找房吧。”說完,背著背包就要出門。我們都起身攔住他,怎麼能讓饑腸轆轆筋疲力盡的他背著大包去找住宿?內心誰都不願讓他離開。

我說我跟小施住一間房,多多跟王姐住一間,拚房問題不就解決了?多多不同意,她說王姐要照顧羅老師,她跟夏姐擠鋪,小施住一間房就行了。夏青欣然同意,“拚房”的玩笑流產,小施和多多的行李放進房間,大夥兒一窩蜂下樓,找了家四川人開的餐館,解決饑餓問題。

經過兩天一晚的無數磨難,六位旅伴相依為命,加深了解,這一頓晚餐猶如米開朗基羅畫的那幅著名油畫《最後的晚餐》,一種悲壯之情蓋過了饕餮的喜悅。大家相互碰杯,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席間,小施說從鹽井至芒康擔擱了太多時間,原計劃到拉薩搭乘班機趕赴廣州、香港,再轉回台灣,現在時間來不及了。他要去昌都乘飛機三天內趕到廣州,否則在香港預訂的機票作廢,回台灣也就要超假了。

這最後的晚餐吃得酸酸楚楚,誰都不想剛剛熟悉的台灣小夥就這麼離開。這裏沒有耶穌,也沒有背叛的猶大,有的隻是萍水相逢的人格力量鑄造的濃濃深情。

芒康雖是滇藏線、川藏線交彙的藏東南交通樞紐,但這個高原城市規模不大,中心區全都是嶄新建築。街道寬闊,平整,幹淨。吃過晚餐,我在街上走了一圈,小施去打聽回廣州的線路,小姐們則回賓館洗浴。

這裏天黑得晚,8點多還是晚霞滿天。我回到賓館,夫人洗過了,拿了我們倆泥漿灰染的外衣外褲,跟夏青姐妹和多多去找幹洗店。在芒康必須休整兩天,才能繼續上路。所有人的鞋襪全都被爛泥裏著,小施的為甚。

我的被塑料袋精心包裹的布鞋,也未能幸免於難。衣服可以送幹洗店,鞋襪卻不好意思送。要處理,洗盡,曬幹,需要時間。這些都是小姐們操心的事,我洗過澡倒到床上,便不知人在何處,人生幾何了。夢裏還在顛簸,還在掏泥,推車,絕望……醒來,已是翌日中午。

邦達,我詛咒你那麼一瞥

芒康是我國地勢最高的高原城市,比高原之都的日喀則還要高出幾百米(日喀則海拔3836米)。這裏雖是西藏東的交通要道,但在芒康街頭漫步,不管晨昏夕陰,街上冷冷清清,碰不上幾個行人。抬頭仰望,仿佛觸手可及青天,令人想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的感慨。

到了芒康,便有一種進入化外之境的感覺。與我們生活著的蟻群般萬頭攢動熙熙攘攘的東方都市相比,這裏便是上帝剛創造出亞當、夏娃還來不及讓這對男女繁殖子孫的伊甸園,如伊甸園般美好而寂寞。發源於唐古拉山脈的金沙江、瀾滄江和怒江,在芒康的萬山叢中蜿蜒流過,用億萬斯年的不屈不撓,將橫斷山脈切割出深壑峽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