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聯解體前夕訪俄(1)(3 / 3)

俄羅斯的北方有古老的文化,有自己的傳統,“北水南調”的結果會使北方大片沃土淹沒,使北方人煙稀少變得貧窮。毀了俄羅斯北方,將意味著最終毀了自古以來蘊含著極大凝聚力的俄羅斯文化。他請求戈爾巴喬夫幹預這“得不償失”之舉。戈氏聽取了他的意見,不久《真理報》上公布了政府停止“北水南調”工程的決議。

拉斯普京說:

“不言而喻,我們這裏有西伯利亞的各種問題。我們非常希望西伯利亞保留本色,保留它的特點,保留它在天然組織性和保護自然方麵的特色。非常想使人去關心這些問題。”

他是一位作家,俄羅斯的作家。他的故鄉是西伯利亞,他為西伯利亞貢獻了他的才華。談到這裏,斯季夫停下來問道:“你們想見他嗎?”我把薛君智捎信的事告訴他,他當即起身在房間裏拔電話。先直撥莫斯科,接著又拔拉斯普京家裏。放下電話時他聳聳肩膀,無可奈何地攤開兩手說:

“碰巧他今天從莫斯科飛回伊爾庫茨克來了,可他沒回家裏,我姨姐一家都還不知他回來了。這家夥可能直接住到離城幾十公裏的森林別墅去了。”他兩手一甩,玩笑地說,

“嘿,我這連襟也成了一個神秘人物。其實他去莫斯科之前,他什麼也不是,沒擔任任何職務,就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專業作家。這樣吧,我估計明天上午9點,他很可能回家裏看看。如果回來了我一定拉了他9點半鍾來賓館看望你們。”

第二天上午,9點半前,我們上街轉了一圈,買了一些飲料、黃瓜、西紅柿、蘋果,因為去莫斯科還得坐三天三晚火車,我們準備一些車上的“輔助食品”。

回到賓館,拉斯普京沒有來,我們估計來不了了。達吉雅娜告訴我們:l 1點1 o分在賓館門口上車去火車站。我們回到各自的房間裏清檢整理行李。

忽地,斯季夫出現在我的臥房門口,他後麵跟著走進來一位看上去比他還要高大魁梧的俄羅斯大漢。斯季夫隨隨便便指指身後的大漢說:

“嗬嗯,瓦連金·拉斯普京!”

我丟下剛清理好的行李,立即迎了上去,緊緊握住拉斯普京的手,用蹩腳的俄語說:

“達瓦裏西拉斯普京,斯得拉夫斯都以吉!”(拉斯普京同誌,你好!)

“好,好!”他高興地連連搖著手。

我注視和打量著這位具有國際影響的俄羅斯作家。瓦·拉斯普京沒有斯季夫的漂亮胡須,瀟灑的文人風度。長長臉,兩層下巴,下巴刮得泛出青光。穿一件束腰青灰色長風衣,顯得—分隨和,淳樸。一點不象大作家,大名人,倒象一個身強力壯、披風瀝雨在大地上辛勤耕耘的西伯利亞農民。使人聯想起年輕時在高加索當大兵的、尚未留大胡子的托爾斯泰的形象!是的,他是熱愛俄羅斯大地的不蓄胡子的托爾斯泰,他象托爾斯泰具有俄羅斯的淳樸堅定的普通人的氣質。

我請拉斯普京、斯季夫坐下。這時,翻譯和其他幾位作家,達吉雅娜陸續進來見過麵了。因為都在清檢行李,一個鍾頭後我們將去趕火車,我匆匆忙忙從提包中找出薛君智的信,但薛君智的名片不知夾在哪個本子裏了。我將信遞給拉斯普京,通過翻譯說:

“在北京薛君智要我帶信給你,她在北京接待過你和艾特馬托夫,後來她來莫斯科沒見到你,但一直想你。”

“打打打(是是是),”拉斯普京站起身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然後說:“薛君智是個研究俄羅斯文學的專家,為我們兩國文化交流做了很多工作,我在北京有幸結識了她。”

“薛大姐的丈夫是位老將軍,”我說,“當過海軍司令,是湖南人。湖南是毛澤東,劉少奇的故鄉,有個洞庭湖,我們就住在洞庭湖邊,歡迎拉斯普京下次去中國時到洞庭湖邊做客!”

拉斯普京十分高興,連聲說:

“一定一定。你們有洞庭湖,我的家鄉有貝加爾湖,俄中人民的友誼象湖水源遠流長。我和艾特馬托夫去過一趟北京,後來隨戈爾巴喬夫又去過一次,下次再去中國時希望能去看看你們的那個湖,我對湖總是很有感情!”

這時有人問他:“如果不做文學家的話,您將幹哪一行?”

“也許會成為一個護林員。”他回答說。

“您最喜愛的作家是誰?”

“陀思妥耶夫斯基。”

“您習慣用哪種語言寫作?”

“西伯利亞方言,純粹的俄羅斯方言,”他笑了笑說,“我同我的作家朋友瓦·別洛夫一樣,出身農村,我根本不熟悉別的語言。我用兒時就學會的語言表達意思,我筆下的老婆子就用這種語言說話,如果這是一些老婆子。如果我描寫莫斯科的公眾,那就用另一種語言。”

“您相信自己是一個大作家嗎?”

“不相信……”他誠懇地說,“我想我是一個誠實的作家,這就很‘棒’了。因為做一個誠實的作家是很困難的。”

我把薛大姐托咐帶來的小禮物——仿馬王堆漆盤、漆茶杯、漆壺、漆煙灰缸,送給拉斯普京。他接過禮盒揭開來,拿起精巧的煙灰缸,嗬嗬大笑地說:

‘哈拉旭,嗬慶哈拉旭,(好,很好,)她居然還記得我是‘老煙民’……”

我突然想起給客人裝煙。我掏出湖南當年最高檔的“白沙煙”,輕輕彈出兩支,準備給兩姨夫作家各裝一支。拉斯普京一定以為我們有裝雙份煙的禮俗,他接過兩支煙,點然一支,將另一支珍重地放進煙盒。斯季夫依樣畫葫蘆,接過“雙煙”,點然一支抽了一口說:

“我這兄弟昨天剛從莫斯科飛回伊爾庫茨克,不出我所料,昨晚住在他的森林別墅,今天九點多才回家,讓你們久等了,很抱歉!你們就要去火車站,你們去莫斯科,有什麼要拉斯普京效勞的嗎?你們跟全俄作協有過聯係?”

我們搖了搖頭。拉斯普京沉吟了一會兒,站起來攤開雙手說:

“作協書記病了,剛去了療養地。這樣吧,我給作協外委多妮婭寫封信,你們在莫斯科有什麼要辦的事去找她吧!”

他隨即抽出圓珠筆,我從32K的日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遞給他,他躬身曲背站在桌旁給多妮婭寫了下麵這封信:

多妮婭:

非常可親的中國作家們,他們路過伊爾庫茨克,將去莫斯科訪問。他們也許願意會見作家協會的作家們。除了你之外,我沒有更多的人可求了。我很想通過你,給中國作家們提供幫助,到我回莫斯科的時侯,我再來當麵感謝你。

瓦·拉斯普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