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2年10月追記於金鶚書齋)
瓦·拉斯普京
春末的西伯利亞,並不象我們想象的那麼寒冷。茫茫的原始森林中雖然還有殘留的積雪,但貝加爾湖的伊爾庫茨克城,已是和煦溫潤,生趣盎然。潔白的白樺林一片新綠,大樹大樹的沙棘花如我們的故鄉江南梨花帶雨,煙花映眼。
應俄羅斯朋友的邀請,我們5名作家來俄進行為期20餘天的訪問,伊爾庫茨克是訪問的第一站。在這裏隻作兩天短暫的停留,我們參觀訪問了州博物館、少年藝術學校、貝加爾湖風景區、科學院貝加爾湖博物館、以及西伯利亞庫特爾人的木頭城。第三天上午當我們將要啟程去莫斯科的前—個鍾頭,俄羅斯當代最著名的作家瓦連金·拉斯普京,自己開車來到我們下榻的俄羅斯賓館看望我們。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在北京,我去看望湖南藉的方強將軍,碰巧將軍夫人薛君智是研究俄羅斯文學的,她在北京接待過拉斯普京和艾特馬托夫。薛大姐說:拉斯普京的家就在我們要去的頭一個城市——伊爾庫茨克。在我們臨走那天上午,薛大姐用俄文給拉斯普京寫了一封短信,並備了一份小禮物,要我帶交給拉斯普京。
10年前,我曾讀過拉斯普京獲他國家文學獎的名著《活著,可要記住》。這是一部蘊含著憾人心魄的愛國主義情懷和道德審判的作品,後來又陸續讀到他的《最後的期限》、《告別馬焦拉島》。1987年當他50大壽時,他的又一部力作《失火》再次獲國家文學獎。作曲家基·沃爾科夫為《失火》所作的管風琴奏鳴曲,1988年1月14日在伊爾庫茨克首次公演,引起轟動。由於他使保衛貝加爾湖生態環境的鬥爭,發展成一種國際性運動,1988年聯合國環境保護計劃署擬訂的最積極的自然保護者名單,共列入來自59個國家的9 4名學者和社會活動家,其中包括瓦連金·拉斯普京,這是一位作家難得的殊榮。
這樣地位的大作家,我們當然願意借“鴻雁傳書”的機會見一見麵,通過他了解一些俄羅斯文學的新情況。到達伊爾庫茨克的頭一天,我就向接待我們的文化機關協會主席,後來全程陪同我們的達吉雅娜提到:拉斯普京的一位中國朋友給他捎來了一封信和一份小禮物。請她打聽一下拉斯普京最近是否在伊爾庫茨克,如果在家,希望安排一次見麵。
達吉雅娜是一位年輕優雅不急不緩的女士,她攤攤兩手,聳聳肩膀微笑著說:
“哦,拉斯普京,現在可是個社會活動家,大人物,大忙人,經常在莫斯科,很少在家。”待了一會兒她又說,“不過他的家眷還在伊爾庫茨克,一年前他當上總統府委員,就他一人去了莫斯科,他離不開養育他的貝加爾湖。”
滿滿的一天訪問結束,當地時間下午7點,我們回到賓館,稍事休息,達吉雅娜和翻譯陪同一位“北極熊”大個子進來了。那是個標準的俄羅斯漢子,看去50多歲年紀,手裏拎個公文包,滿有作家風度。我們立即起身迎了上去,達吉雅娜介紹說:這是全俄作協會員、著名詩人、作家弗拉基米爾·斯季夫,他是拉斯普京的連襟。拉斯普京不在家,所以把他的親戚請來了。斯季夫非常熱情,相互認識,互換名片後,他隨我們到賓館餐廳共進晚餐。在餐桌上邊吃邊談。
吃過飯回到房間繼續閑聊,斯季夫非常健談,一直談到午夜一點多,他才告辭。
斯季夫談得最多的話題,是俄中兩國人民之間的傳統友誼,俄羅斯當代文壇的狀況和他與拉斯普京的家庭。他說:多年前我們之間割斷了聯係,現在恢複了,能在家門口見到來訪的中國作家,他十分高興。他回憶了與黑龍江某大學一位女教師的友誼後,接著說:
“俄羅斯象中國一樣天才很多。莫期科有全俄作協會員5000名,列寧格勒500名,伊爾庫茨克45名,在全國排列第三位。”他說:在他們那裏凡是拿到了全俄作協會員卡的,便成為了靠稿費維持生活的專業作家。
伊爾庫茨克市的45名專業作家,素質很高,其中拉斯普京、班碧洛夫、赫留索夫都是具有世界影響的大作家。斯季夫懷著惋惜之情,回憶了班碧洛夫之死。
35歲那年,班碧洛夫同巴枯洛夫兩個作家去貝加爾湖劃船。就在我們白天去過的貝加爾湖風景點賓館下的湖麵上,碧綠的湖水中浮著一座名叫“巫石”的巨礁。自古來“巫石”不知撞沉過多少船隻,留下了多少可怕的傳說!那次班碧洛夫和巴枯洛夫遇難,卻與“巫石”無關,是被上遊衝下的木排將小船撞沉的。天才的班碧洛夫當即遇難身亡,巴枯洛夫被一名1 4歲擅長遊泳的少年搭救上岸,僥幸活了下來。
白天,我們站在岸邊,麵對神秘的“巫石”,朝清澈見底的湖水,拋去一把把中國鎳幣、俄羅斯戈比,如東道主說的那樣去祈求幸運!全然不知平靜溫柔的湖水,曾吞噬過我們年輕的異國同行的生命!
安靜,象一根遊絲,
我用嘴唇將它連結……
斯季夫隨口念了兩句詩,他說,他很喜歡中國的韻律詩,喜歡李白、杜甫的詩。俄羅斯有些譯本,但為數很少。談到近年來流行歌舞與現代文藝思潮對傳統俄羅斯文化的衝擊,他回憶了他的連襟拉斯普京的一些往事:
拉斯普京出生在西北利亞安加拉河上的烏斯特——烏達小鎮,一個農民的家庭。他曾夢想做一名教師,在伊爾庫茨克大學曆史語文係念過書,在青年報紙上發表過一些新聞稿子。l 9 6 1年西北利亞文學叢刊《安加拉河》發表了他的小說處女作,作家弗·奇維利欣對他發生了興趣,成了他文學上的“教父”。1 9 6 7年出版短篇小說集《陰府來人》。
十年之後,他便是名揚全國的作家了。他被評論界稱譽為“西北利亞的契可夫”,甚至有人把他的創作同肖洛霍夫、福克納、托爾斯泰相媲美。這種類比在文學評論中是罕見的!由於他筆下的大多數主人公是農民,最早的評論文章稱他為“農村散文”的代表。不過另外一些評論家絕不同意這樣的觀點。
“拉斯普京通過自己的作品加入世界文學早就進行的關於生死問題的談話,”——斯季夫用南斯拉夫文學家利·紹普的評論說。“他所推出的各種問題,已經超越了地理的、民族的或者階級的界線,”——這是加拿大評論家諾·施奈德曼指出的。
拉斯普京開始出名於對俄羅斯任何—位作家都不輕鬆的時期。十分自然的自由感,外部的和內心的自由感,被“誇誇其談的沉默”時期的局麵所扼殺。不過他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題材,而且更主要的是找到了自己特有的詞彙和思想,找到了簡樸的外表下深刻的靈魂。他,這位對讀者思想有巨大影響力的人物,同時是自然保護問題的絕大權威。在全國第八次作家代表大會上,他曾就當時爭論很大的“北水南調”的問題,直接向坐在主席台上的戈爾巴喬夫慷慨陳言。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