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山遺囑》說:“與人相處的法門,第一是謙下誠實。一塊做事,就不辭勞苦;一塊吃飯,不要貪享甘甜美味;一塊走路,不要揀好路走;一塊休息,要把床席讓出去。隻有讓人家,不要人家讓我;隻有容忍別人,不要人家容忍我;隻有吃人家虧,不叫人家吃我的虧;隻有受人家的氣,不叫人家受我的氣。人家對我有恩,那麼就終身不忘;人家對我有怨,我要隨時忘掉。見到別人的好事,就一直對外宣揚;見到別人的壞事,就一直閉口不說。人家比你強,就敬重人家,不要有妒忌的心態;人家不如你,要謙虛對待他,不能輕賤的意思。再者與人交往,時間長了關係更密切,這樣在一家一國中處事也不會落人埋怨。”
《日錄·與伯兄論朋友》說:“既然了解這人真是個君子,與他確定了朋友關係,無論怎樣都不可因為小事的嫌隙,而生疏遠之心。即使他的行為有真不是的地方,對你有真不符合禮義的地方,也隻應該指責他這一方麵的過錯,而珍惜他生平的好處。就象人的腳上生了一個惡瘡,隻該治瘡,不該嫌棄整個腳。現在世風不正,正象窮人愛惜錢財,不得不愛護保全它。至於說毒蛇咬了手指,壯士用刀割斷手腕,自然有別的說法。”
性情凶狠的人,能讓至親的骨肉關係疏遠,何況對不親的人呢?和氣善良的人,能使仇人化解恨怨,何況對一般的人呢?可見人的親近疏遠,全在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要一味責備別人。
《願體集》說:“朋友即使關係很好,也不能事事能合心意。一句話一件事不稱心,也應暫時忍耐,不要立即輕易發出惡言,也不要逢人就告訴,恐怕憤怒過後,心情回轉,沒臉再見朋友的麵。而且怕其他朋友聽說了,每個人都會寒心。”
溫節孝教導兒子說:“與朋友相交,應該隻看他的長處,不要計較他的短處。遇到性格剛強的人,需要忍受他的激烈;遇到性格飄逸的人,需要忍受他的狂傲;遇到樸實的人,需要忍受他的遲鈍;遇到佻達的人,需要忍受他的輕浮。這樣不僅可以得到許多好處,也是讓交往完善的訣竅。”
自己有過錯,不該避諱;朋友有過錯,一定要給他避諱。避諱過錯,正是要叫他改掉過錯。所以說:“君子成就別人的美名,不造就別人的惡名。”如有人以規勸為名,急忙地造就一個人的惡名,真是個卑鄙的小人。因此子貢說:“最可惡的是那些揭發別人的隱私又以為有理的人。
徐霞客交友篤於交誼,湛然不亂。策杖孤征是他的主觀能動作用,是走上成功之路的首要因素,但是如果沒有眾多熱心師友的幫助,單靠個人掙紮也無法達到預期的目的。《遊記》中記述的,不僅有他和黃道周割肝相示,以及唐大來等對他極繾綣情深的感人事例,而且有許多在深山杳藹中疑無人跡,而有此知己,如遇仙矣的奇遇。他一生堅持擇善交友,上自朝廷大臣、學士名流,下至農漁樵夫、旅人寺僧,凡是情篤正直者,他總是念念不忘,而且隻要有機會,知恩必報。如在湘江遇盜時,旅人戴明凡等贈送衣褲給他和他的顧仆蔽體,他後來路過昔時遇難處,便想方設法找到旅人家,謝其解衣救難之恩。在旅途中,常是灶無宿火,囊乏黃粱,隻好在山上倚筇臥石,看下界雲來雲去。為了不耽誤旅程和計劃,他也曾向友人和地方當局借助,但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不論輕重地照收不誤,常常隻收下可以收納的部分,謝絕不宜收受的部分。
有時遇到眾多友人盛情款待,他也婉言謝絕,百杯之招,不若一鬥之粟,能借到聊可充饑的食糧就行了。他和旅伴靜聞和尚的交誼。在《遊記》中記載得也十分真切。為了追趕友人,路滑難行,他和靜聞屢仆屢起,跌跌撞撞,大家心情著急,未免也要更相詬也(爭吵幾句)。有時靜聞到佛寺聽經耽擱較久,霞客返寓見靜聞遲遲未歸,怕延誤第二天行程,對靜聞不免征色發聲(發點脾氣)。這些記載,真實可信。我覺得,即使是知心好友,有時難免也有矛盾。霞客沒有掩蓋自己對靜聞態度不好的一麵。但是當靜聞在途中傷勢複發,病情日趨嚴重時,受到個別僧侶的挑唆,對霞客曾有過苛求,霞客既能加以諒解,並且一再留下顧仆在南寧照料靜聞,獨自繼續前進考察。當他聽說靜聞已回首(去世)時,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折回南寧,親自揀取靜聞的骨殖,背著靜聞的骨殖,翻越層巒疊嶂到達雲南雞足山,征得悉檀寺方丈的同意,埋下靜聞的餘燼,了卻摯友的遺願。西望有山生死共,東瞻無侶去來難,別君已許攜君骨,夜夜空山泣杜鵑。死生之痛,情見乎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