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未免有情寶琴話別 誰能遣此月素分離(2 / 3)

鴇母至,挹香怒道:"媽媽,你不該將素妹妹變賣湖州,不擇人品。你隻知惟利是圖,你可知他是個執性的人,若有一二不對,尋了短見,豈不是白白的害他一命?你要銀錢,盡不妨向我說,為何將他變賣?"鴇母道:"金公子不要錯怪老身,容我細說。我因女兒年紀大了,就是這個倚門賣笑的生涯,亦非長策,老身亦欲棄此行業,別尋活計。所以將女兒許與湖州朱公子為側室。雖日側室,無異專房。這朱公子的夫人卻是未曾生育,要女兒去替他生幾個兒子,接續宗挑的。且此人十分情重,金公子放心便了。"挹香歎道:"據你說來,這朱公子是個有情之輩。但是,日後素妹妹有甚麼三長兩短,哼,老媽媽,你不要怪我,我金挹香不與你幹休的!"鴇母道:"公子放心,都在老身身上。"挹香道,"這就罷了。未識他幾時來迎?"鉞母道:"總在三四月間"挹香隻得勸了素卿一番,訂以明日再敘。

出門後,仲英與挹香分路,挹香徑至月素家來散悶。誰知愁恨一齊來,才到月素家,月素即告以訂盟直陸茂才之語。

挹香苦上加苦,便說道:"月妹妹,你們可是會齊了來苦煞我金挹香麼?前日雅妹與幼姐去了,今又知寶姐姐與素卿妹妹俱有從良之念,欲到你處來散散悶,誰知你也有從良之意。咳!金挹香嚇金挹香,早知今日,悔不當初了。我蒙眾姐妹相憐相愛,月妹妹,你是更加相看格外。我昔日患病你處,蒙你陪侍藥爐茶灶,延醫祈佛,衣不解帶者幾天,又蒙代出藥資,虔求仙劑。如此隆恩,未酬萬一,如今遽焉欲別。哈哈,我金某也沒有人趣了!妹妹,你不要去的好。"說著也哭不出了,隻管徘徊搔首,仰麵呼天。月素道:"我也豈忍與你分別,但思敘到日後終歸要別的,不過多聚幾年。如今陸某乃在庠秀士,儒雅多情,細窺底細,似乎可托終身。你呢,知己者幸有愛姐與四位妹妹在家,愚妹亦替你稍稍放心了。"挹香道:"妹妹之言,誠為懇切,但我那裏舍得你去。"月素道:"事已如此,總歸是孽緣所累。我若不遇著你,我也沒有什麼惆悵;如今遇著了你,弄得我萬斛愁腸,莫能解釋。你若不遇我,你也可少此一段離愁了。正所謂’當初若不逢君麵,無此分離一段愁’!"月素說罷,挹香點頭稱是。那夕就在月素家住了。後來因眾姐妹分離在即,終日在外邊相敘。

自來好景無多,轉眼間又是桃花逐浪,柳絮化萍之候。寶琴擇定三月望日從良陳氏,素卿擇於十八日啟棹湖州,月素擇於二十四日於歸直。

挹香到了那時,心如醋的一樣,苦楚異常。十三日整日在寶琴家話別。到了十五正日,陳宅轎子來迎,挹香恨不能留,又恨未曾麵見又梅,托他保護。徘徊良久,忽然想著,便在桌上取了兩張書箋,修了一封書劄,囑寶琴帶來交與又梅,以表寸心。其書曰:愚弟金挹香稽首頓首,致書於又梅仁兄大人閣下:花前得晤芝標,三生有幸。並知閣下素性知情,惜花念切,心心相印,正無殊仆之私衷也。欽羨,欽羨。邇者寶琴校書風塵久溷,拊膺無人,仆雖欲特拔紅塵,苦無大力。茲聞閣下願惜名花,蔦蘿結好,三星在戶,正迓迎百兩時也。從此校書終身有托,孽海能超,仆亦為之欣欣。所慮者渠乃善病工愁之輩,非曲為保護者不可。然君本多情,無庸鄙人瑣瑣,奈仆真癡者,若不能不嘖嘖多言也。裁箋奉達,肅賀雙禧不盡。

寫完封固,付與寶琴,便道:"姐姐,你到了那裏,可將此緘付與又梅,我可稍稍放心些。"二人正在牽衣話別,外邊賓相催妝,寶琴隻得裝束而出。挹香到此時無限傷悲,獨自一人在著房中流淚。直到轎子去了,方才對房中作了一個揖道:"我金挹香這裏不來了,與君長別矣。"說著揩幹了眼淚,大踏步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