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您是如何走進出版行業的?
朱玉:在我大學畢業時所處的年代,個人職業幾乎是不能選擇的,國家的需要,就是個人的誌願。組織上安排你幹什麼,就必須無條件地服從,這是計劃經濟體製下的產物。我是1965年考入西北農學院的,本來應該於1969年大學畢業,但由於“文化大革命”的原因,推遲到1970年才走出校門。
這一年,我和大多數大學畢業生一樣,剛走出校門,又走進解放軍農場這個大學校。在蘭州軍區吳忠農場勞動鍛煉了一年半之後,於1972年元月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組織上把我分配到陝西人民出版社從事編輯工作,這對一個學農業經濟管理者來說,頗有些意外。當然,這一安排也使我感到很幸運,四個學生連,近800人中,唯一一個到文化係統工作的指標就給了我。我很鍾愛編輯這個職業,因此,自來到出版社以後,從未挪過窩,一幹就是35年。可以無愧地說,我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出版事業。
記者:在長達三十餘年的出版生涯中,一定有您難忘的人和難忘的事,哪些讓您感觸至深?
朱玉:在長達35年的編輯生涯中,我與很多人交往過,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但使我終身難忘的是責編《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部分)》和《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簡稱“北方本”)兩件事,以及使我受益匪淺的這兩部書的主編穀書堂教授和魏塤教授。
《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部分)》一書,由南開大學的穀書堂教授和遼寧大學的宋則行教授主編(宋則行時任遼大校長,公務纏身,未能始終參與該書的修訂,故不予涉及)。該書自1979年初版以來,已經印製了11版,總印數達120多萬冊;它的“1985年修訂本”獲“(國家級)全國高等學校優秀教材獎”,“1988年修訂本”獲“國家教委第二屆高等學校優秀教材一等獎”,“1995年修訂本”獲“國家級教學成果二等獎”。
《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一書,由南開大學的魏塤教授主編。該書自1986年初版以來,已印製了7版,總印數達50多萬冊;它的“1988年修訂本”獲“國家教委第二屆高等學校優秀教材一等獎”。
這兩部圖書在全國影響很大,給陝西人民出版社創造了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爭得了榮譽和聲望。
緣起責編這兩部圖書,我與穀書堂教授交往了近30年,與魏塤教授交往了20年,這在出版界恐怕也是個奇跡。在與兩位教授交往的幾十年中,由於他們的言傳身教和耳濡目染,使我受益良多。從他們身上我領悟到如何做人、做學問、做事業。兩位教授都是國內著名的大經濟學家,對我而言還是長輩。他們的睿智、博學、敬業和正直、善良,對我的影響是多方麵的,也是很大的。這其中使我感觸至深的有三點:(一)大家風範——謙和、守信。兩位教授雖然學富五車,名揚天下,但他們身上沒有半點學霸之氣,在與其交往的幾十年中,無論我對他們主編的書稿所提意見正確與否,他們總是耐心傾聽,正確的意見他們會當麵表示接受;不正確的意見,他們也不是簡單地否定,總是循循善誘,說明道理。由於《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部分)》和《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在國內聲名大振,其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不言而喻,於是一些名氣比陝西人民出版社大的出版社,以經濟利益為杠杆,多次欲挖走這兩本書,但兩位主編不為經濟利益誘惑所動,不攀高門檻,堅守信義,使這兩本書至今仍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甚至為了維護這兩本書,他們還拒絕了參加另起爐灶編寫同類教材的邀請。(二)高度的責任心和敬業精神。近年來,名人當掛名主編的事已屢見不鮮,以穀書堂、魏塤兩位教授的學術地位和名氣,要這樣做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們沒有掛主編的空名,而是以高度的責任心和敬業精神履行了主編的職責,甚至做了分外的工作。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為了保證兩本書的高質量、高品位,他們是嘔心瀝血,竭盡了全力。作為主編,他們除了設計兩本書的框架和撰寫書稿外,每一次修訂稿的審定都要耗費其大量時間和心血。他們雖然年事已高,身體都患有疾病,可審起稿來,字斟句酌,一絲不苟,白天幹,晚上幹,一幹就是十天半月。審稿中,對不合格的稿件堅決退改,從不將就;稿件改寫後,他們再審,有的稿件往往要反複多次;如果改了幾次仍不能達到要求,他們就自己動筆重寫,直至滿意為止。真可謂是不達目的誓不休。正是由於他們的這種責任心和敬業精神,才使得這兩本書曆久彌新,屢獲殊榮。(三)與時俱進的創新理念。創新是一個民族的靈魂,也是創作的靈魂。80年代,全國出版的《政治經濟學》教材不下百種,可如今絕大多數已經自行消亡,能被社會認同的已寥寥無幾。我社出版的這兩部教材,20多年來能夠永葆生機,成為《政治經濟學》教材的常青樹,就是因為它們能夠與時俱進,在體係結構和內容上不斷創新。而這種創新的源泉就是兩位主編。兩位主編對編寫這兩部教材的指導思想十分明確,即:求新、求精,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新。例如《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部分)》關於“不發達社會主義階段理論”(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理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按生產要素進行分配的理論”等,在當時的曆史背景下,都是開了理論先河的,而這是要冒政治風險的,它反映了主編的膽識和深厚的理論功底,也體現了主編創新理論的勇氣。再如,《政治經濟學(資本主義部分)》的體係結構,多少年來,幾近約定成俗、一以貫之的是自由競爭資本主義、壟斷資本主義、帝國主義,但主編魏塤教授認為,時代在前進,帝國主義的經濟、政治也在不斷發展變化,今天,帝國主義的本質雖未變,但出現了新的形勢和新的特點,這就要求我們對此作出新的解釋。基於這一指導思想,他重新構建了該書的體係結構,即把帝國主義部分與壟斷資本主義部分打通,並對當代資本主義出現的經濟現象,從理論上進行了比較深入的闡述。這種安排獨具匠心,在體係結構和內容上都是一種新的探索。這種探索,沒有學貫中西的淵博知識,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記者:您有了今天相對的成功,對後來的“年輕人”有何建議和忠告?
朱玉:就我而言,談不上成功,隻是做了一個有良知的公民應做的事情而已。每一個中華兒女都希望自己的國家繁榮富強,但這不能隻掛在嘴上,而是要靠一代代中國人的努力奮鬥。青年人是祖國的未來和希望,要肩負建設強大國家的重任。為此必須努力學習各種知識,以適應國家建設的需要。當今世界,科學技術迅猛發展,日新月異,而我國在一些領域還相當落後,與發達國家相比有很大的差距;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剛剛起步,麵臨的任務十分艱巨,新情況、新問題、新矛盾層出不窮,棘手的事情很多。這其中,我們不熟悉、不懂得的東西很多,怎麼辦?出路隻有一條,就是老老實實的學習,努力掌握新知識,不斷增長新本領。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在科技領域趕超發達國家,在市場經濟的汪洋大海中自由遊弋。古人雲: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青年人正是長知識、長本領的時期,一定要珍惜大好時光,發奮學習,增長才幹,做建設祖國的棟梁,萬萬不可玩物喪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