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欲讎偽者必假真。(同上。)李注:“讎,類也。”案:讎當作售。詩穀風雲:“賈用不售。”鄭箋雲:“如賣物之不售。”文選西京賦注雲:“售猶行也。”均即此“讎”字之的解。
請問“蓋天”。曰:“蓋哉!蓋哉!應難未譏也。”(同上。)李注雲:“再言‘蓋哉’者,應難以事,未有近其理者。”俞樾曰:“‘應難’二字涉注文而衍。”案:此乃揚子自言其難蓋天八事也。“未幾”承上文“幾乎!幾乎”言。“應難”為句,“未幾也”為句。言蓋天之說當加以辯難,非若渾天之近理也。俞說非。
至蠡策種而遁,肥矣哉!(同上。)李注:“美蠡功成身退,於此一舉最為善。”案:“肥矣哉”三字為句,與先知篇“難矣哉”一律。易遯卦“肥遯”,漢本多作“飛”,或本作“蜚”。此“肥”字亦與飛同。漢書五行誌雲:“慧孛飛流。”注雲:“飛絕跡而去也。”揚子以肥稱範蠡,即指其超然高舉言也,與“肥遯”之“肥”同。李說非。
始皇方虎 而梟磔,噬士猶臘肉也。越與亢眉,終無撓辭,可謂伎矣。(同上。)李注:“伎,有才伎也。”案:李注望文生意。“支”與“搘”同。國語注(國語“天之所壞,不可支也”注。)雲:“支,柱也。”國策注(西周策“魏不能支”注。)雲:“支猶拒也。”(後漢書郭泰傳注又訓支為持。)枝從支聲,義亦訓拒。(莊子齊物論:“師曠之枝策也。”司馬氏注雲:“拄也。”史記項羽本紀雲:“莫敢枝梧。”注引瓚說曰:“小柱為枝。”)此伎與支、枝義同。言越能與始皇相支柱也。史記魯仲連傳雲:“技桓公之心。”亦與此文之“伎”同。
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淵騫篇。)案:順、慎古通。順即周之慎靚王也,故與赧王並言。
實蛛蝥之靡也。(同上。)李注:“若蛛蝥之蟲小巧耳。”案:下文言聶政壯士之靡,荊軻實刺客之靡,若此文以蟲類為喻,則與下文不一律。蛛蝥即侏儒之異文耳。方言雲:“ , 蝥。”爾雅注作“蝃蝥”,本即侏儒之轉音。侏儒義訓為短,因蜘蛛形短,故假侏儒以為名。考短人謂之侏儒,而梁上短柱亦謂之侏儒,或謂之棳。(凡從 聲之字均訓為短。)侏儒之合音為豎,人之短者謂之豎,賤者亦謂之豎,故人之短者為侏儒,賤者亦謂之侏儒。(此由古代體愈長者愈貴,如君長之“長”及丈人是。體愈短者愈賤,如童是也。)左傳襄四年稱臧孫為侏儒;漢高祖稱人為豎儒,或稱為豎子。此蛛蝥義與豎子同,猶孟子斥人為賤丈夫耳,與下文壯士、刺客一律。若靡字,吳訓為披靡,司馬興訓靡為嫻(一),其說均非。惟俞樾據廣雅訓靡為“為”,其說最確。蛛蝥之靡,猶言此乃豎子之所為耳。下文兩“靡”字亦然。(一)“興”字於此義不可解,疑當作“則”。
“叔孫通”。曰:“槧人也。”(同上。)李注雲:“見事敏疾。”吳注雲:“叔孫通雜采秦儀,著漢儀,簡牘之人也。槧猶牘也。”俞樾曰:“‘槧’疑作‘ ’。溫公注太玄,以 為銳進躁急之誌。叔孫通未知禮樂必百年而興,急欲興之,故以為 人。”案:槧與漸同。蓋古“漸”或書作“槧”,與槧相似,故爾致訛。書呂刑:“民興胥漸。”王引之解漸為詐。又荀子不苟篇雲:“知則攫盜而漸。”議兵篇曰:“是漸之也。”正論篇曰:“上幽險則下漸詐矣。”莊子胠篋篇曰:“知詐漸毒。”諸“漸”字均當訓詐。蓋揚子以叔孫通為詐人也。夫叔孫通之所為,無一而非譎詐。又五百篇以魯二臣不受通征,稱為“大臣”,則揚子之嫉通也久矣,故以漸人斥之。
非夷尚容。(同上。)李注雲:“非夷、齊,是柳下惠,戒其子以尚同。”案:此指東方朔戒子之詩,言朔詩言首陽為拙,柳下為工。此“容”字疑“禽”字之訛。禽即柳下惠之名,尚禽指柳下為工言,非夷指首陽為拙言。“尚禽”與“非夷”對文。
或問:“航不漿,衝不薺,有諸?”(君子篇。)李注雲:“樓航不挹漿,衝車不載薺。”俞樾雲:“‘薺’當為‘齊’,齏之假字。鄭注周禮,曰:‘凡醢漿所和,細切為齏。’此言樓航不可挹酒漿,衝車不可盛齏醢也。”案:“漿”當作“槳”。方言雲:“所以隱棹謂之 。”注雲:“ ,搖櫓小橛也。”薺訓為“采薺”之“薺”。禮記孔子燕居篇言君子之在車也,“和鸞中采薺”。采薺為樂名。周禮樂師雲“趨以采齊”,而夏官複有齊右之官,是采薺為行車之音也。蓋航為大舟,衝為行軍之高車,此言大舟不必恃櫓棹之用,兵車不必合采薺之音也。故或以“大器不周於小”為問,即言大器於小者有所不備也。采薺單稱為薺,與周禮鍾師“齊夏”一律。李、俞之說均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