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經可損益與?”曰:“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詩、書、禮、春秋,或因或作,而成於仲尼,其益可知也。〔注〕或因者,引而伸之;或作者,又加春秋。故夫道非天然,應時而造者,損益可知也。”〔疏〕“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者,係辭雲:“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按:經惟言伏犧作八卦,不言重卦始自何人。子雲以為文王六十四,此漢易家相傳之師說也。易通卦驗雲:“虙羲作易仲,仲命德,維紀衡。周文增通八八之節,轉序三百八十四爻。”鄭注雲:“仲謂四仲之卦震、兌、坎、離也。維者,四角之卦艮、巽、坤、幹也。八八之節六十四卦,於節 各有王也。”是緯說與此合也。周本紀雲:“西伯蓋即位五十年,其囚羑裏,蓋益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三代世表雲:“季曆生文王昌,益易卦。”是史遷說與此合也。淮南子要略雲:“八卦可以識吉凶、知禍福矣,然而伏犧為之六十四變,周室增以六爻。”高注雲:“八八變為六十四卦,伏犧示其象。周室謂文王也。”按:高雲“伏犧示其象”者,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伏犧為之六十四變,未滋之虛象也;周室增以六爻,已滋之實數也。是淮南說與此合也。藝文誌雲:“文王於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按:班誌本劉向父子,其說雲爾。是二劉、班固與此合也。論衡正說雲:“說易者皆謂伏犧作八卦,文王演為六十四。”是王充以前易家無異說也。又對作雲:“易言伏犧作八卦。前是未有八卦,伏犧造之,故曰作也。文王圖八,自演為六十四。”是充說亦與此合也。其諸儒異說有謂伏犧自重者。係辭“以類萬物之情”,九家易雲:“六十四卦凡有萬一千五百二十冊,冊類一物,故曰類萬物之情。以此知庖犧重為六十四卦,明矣。”又係辭“引而信之,觸類而長之”,虞注雲:“引謂庖犧引信三才,兼而兩之,以六畫觸動也,謂六畫以成六十四卦。”又係辭“爻彖以情言”,崔憬注雲:“伏犧始畫八卦,因而重之,以備萬物,而告於人也。”易孔疏論重卦之人雲:“王輔嗣等以為伏犧重卦。”又雲:“今依王輔嗣,以伏犧既畫八卦,即自重為六十四卦,為得其實。”是也。有謂神農所重者,困學紀聞引京氏易積算法雲:“八卦因伏羲,暨於神農,重乎八純。”禦覽一引帝王世紀雲:“庖犧作八卦,神農重之,為六十四卦也。”周禮大卜賈疏雲:“後鄭專以為伏犧畫八卦,神農重之。”易孔疏論重卦之人雲:“鄭玄之徒,以為神農重卦。”是也。有謂夏禹所重者,孔疏論重卦之人雲:“孫盛以為夏禹重卦。”是也。今按孔疏駁神農重卦之說雲:“若言重卦起自神農,其為功也豈比係辭而已哉?何因易緯等數所曆三聖,但雲伏犧、文王、孔子,竟不及神農?”其說良是。以為夏禹,更無煩置辯。惟係辭言十二蓋取於神農、黃帝、堯、舜,有取益,取噬嗑,取渙等文,似彼時已有六十四卦。謂伏羲自重,疑最近理。然係辭以後名被前事言卦象,兼備萬物,非謂先有某卦,而後聖人製作某事以象夏之徒不能讚一辭。”此春秋稱作之義也。“道非天然,應時而造者,損益可知也”者,天然者,董仲舒傳雲“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也。道之天然者,謂若禮記大傳雲“親親也,尊尊也,長長也,男女有別,此其不得與民變革者也”。應時而造者,謂若白虎通三教雲“王者設三教者何?承衰,救弊,欲民反正道也。”五經皆應時而造,明得損益。白虎通五經雲:“孔子所以定五經者何?以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遲,禮樂廢壞,強陵弱,眾暴寡,天子不敢誅,方伯不敢伐,閔道德之不行,故周流應聘,冀行其聖德。自衛反魯,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經以行其道。”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