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沙將那些丁兒塊兒端上桌子,別西卜已經弄好了熱可可,裏麵加了近一半分量的伏特加的那種。
兩個年輕人,健康強壯,經過了一整天的劇烈運動,還是在酷寒的天氣中,胃口變得異乎尋常的好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們在最初的幾分鍾裏保持安靜,輪番從鹿肉鍋子和芝士鍋裏提起調羹與叉子,直到一塊菠蘿從撒沙的叉子上滑落,掉進了芝士鍋裏。
“嗨,”別西卜說:“你該出去跑一圈了。”(依照傳統,將原料掉進芝士鍋的人要接受出去跑一圈的懲罰)
撒沙大聲說了句海神島人常用的粗話,大概意思就是往你的屁眼兒裏塞頭鯊魚之類的。
別西卜都快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撒沙瞧著他,別西卜.比桑地有段時間沒這麼快活真實地大笑過了,他的思想走到了很遠的地方,以至於別西卜提出問題的時候他沒怎麼考慮就做出了回答。
別西卜是這麼問的:“可可怎麼樣?”
“很不錯。”撒沙回答,但他隨即就發現了這是一個陷阱,於是他抬起杯子,仔細地嗅聞了一下裏麵的味道,“你加了鹽?”
“一大把鹽。”別西卜說:“但你嚐起來覺得很甜,對嗎?味覺錯亂——它持續了有五六年了,你答應過我會盡快解決。”
“味覺錯亂對我沒有太多影響。”
“如果你隻是喜歡往牛排上澆藍莓醬我一點意見都沒有,我關心的是它的起因——安東尼.霍普金斯知道嗎?”
“當然。”
“那該死的他為什麼不去治好你?!”
“他試了,從很早之前,問題出在我身上。”撒沙無可奈何地擺弄了一下可可杯。
“見鬼,我才不信有什麼是安東尼.霍普金斯做不到的事情——尤其在這方麵,他甚至能讓人割下自己的鼻子和臉喂了他自個兒養的狗!”
“可是,別西卜,老天,我是他兒子。而且……”撒沙平靜地說:“他愛我。”
“……是的,”在短暫的沉默後,別西卜煩躁地咬了咬腮幫肉,“愛,不,那不僅僅是愛——他簡直就把你看成了……看成了——整個世界唯一的光和火,他不是切加勒.比桑地,他狠不下心。”他拚命地控製了一下自己,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但如果是這樣,你該怎麼辦呢?你不會傷害他的,你永遠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麵,無論如何,不管他做了什麼,你都隻會是他的兒子,對不對?即便這樣會讓你痛苦終生——撒沙,你的精神和你的行為將會是兩個極端,兩道絞索,你遲早會被它們扯成兩截,而在此之前,你得遭受多長時間的折磨?你該怎麼辦呢?”他重複道,一次,又一次:“你該怎麼辦呢?”
當他抬起眼睛時,他發現他的朋友和兄弟正在凝視著他,微笑地,一言不發,眼神堅定。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混球。”別西卜說,眼眶發熱。
“你也是,兄弟。”自打別西卜.比桑地解除了他與馬爾蒂娜的婚約開始,他就知道他想幹些什麼了——他想要割裂撒沙.霍普金斯與海神島之間的紐帶,連同他們之間的友誼,他已經是海神島的“唐”了,他深陷泥沼,他鮮血淋漓,自己的,別人的,他有了太多無法保留的東西和必須背負的東西,但最少的,他可以讓霍普金斯自由。
但他也有改變不了的東西。
撒沙.霍普金斯是安東尼.霍普金斯的兒子,安東尼.霍普金斯是撒沙.霍普金斯的父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