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晴疲下來。
既然有人存心不讓她做人,那麼再多的爭論也隻是廢話。
她沉默著收拾餐桌,再沉默著為自己添一碗飯。她這是在賭氣吧,遲早會悟過來的。萬樹德挾一筷菜閑閑的說道:“小方幫了忙,總要請人家吃餐飯。算了算了,這些閑事我也不管了,你和他成也好,不成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你總要為家庭盡點責任吧,以後這些事就自己扛好了。”
“那怎麼行,自家的女兒,我們不幫,誰幫?”
芳晴隻當是在看笑話,這念頭讓她悚然一惕,是幾時有了這心思?
那樣憔悴的兩張臉。
芳晴微微合眼把心一橫,而後歡顏說道:“不是小方借的,是找我大學同學,一人湊了點。”
萬樹德沒料到自己的女兒居然還能有這等本事,果真是進益了。他大喜之下,連那日受辱於方達生的情形也忘個精光。芳晴隻見他嗬嗬直樂,心裏不由得一酸。
但說不清有什麼已漸漸淡漠,她款款起身推說要外出購物。
“我陪你。”李明彩說。
當然-----不好。照他們的習慣,有一塊錢的貨就絕不買三塊的,花五毛不如用白送的。一根牙刷可用至黑頭,但對所謂超值換購大低價卻絕無免疫力。床頭簷下總是堆滿了所謂劃算又劃算的貨品,哪怕數年用不上一次,也不能抵擋囤積的欲望。一個時代所留下的精神遺產,總是以具體的形式表現在現實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因昔年物資奇缺所引發的囤物欲隻是其中之一,至於其它,控製欲或許也算一個吧。李明彩緊緊跟在芳晴身後,指東望西。這從前最為溫馨的一幕家庭樂不知怎麼令芳晴感到緊張與漠然,她肢體僵硬的自攤販麵前經過,一個賣毛線的引發了李明彩的興趣,她不斷的將線團取下在芳晴身上比劃,開衫?背心?套頭?芳晴窘起來,在眾人的笑聲討論聲裏逃開躲到角落上去。一個女孩子斯斯文文對芳晴講:“織成開衫不錯,你會織嗎?”
芳晴搖頭,女孩噗哧一笑說:“我也不會,李浩勤怎麼總找這種女孩子啊。”李菁菁說畢大方的向芳晴伸出手介紹說:“李菁菁,李浩勤的前任女友。我和他分手。”她看看手表說:“正好二十四小時。”
“反恐?”芳晴問。
“你倒俏皮。”李菁菁大笑著沉聲問:“你能給他什麼?他甩我,也一樣能拋開你。”
“但那是在你之後,我就算傷心,也是對著別人,不是對著你。”
“牙尖嘴利,浩勤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人。”
芳晴的臉刷的一下變白,李明彩站在邊上把這段對話聽得真真的。有道是舐犢情深,眾人隻見她劈麵一掌打在李菁菁臉上,嘴裏嗬罵著說:“哪裏來的壞女人,居然罵我女兒。自己沒本事被人甩了,不躲在邊上哭,還有臉出來現眼,滾一邊去吧。”
五個指印清晰分明的印在李菁菁臉上,她沒有哭,臉上顯出奇異的笑。
芳晴自然曉得這是為了什麼。
沒有人教過她,可她卻十分自然流利的說出殘忍刻薄的話:“你可以去找浩勤,說是我媽媽打的。可是,如果他還憐你相信你,就不會和你分手。你去找他最終也不過隻是落得個自取其辱的下場。這樣的結局,對你這種知性女子來說,真是比殺了你還難受。何必呢,留一個背影,華麗優雅,你做得到,一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