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情敵(1 / 2)

錢一到帳芳晴就立刻轉彙給萬騏彰。

辦完這事已是下午四點,她是以複印郵寄資料的名義出來的。時間還好,足夠她在街上閑逛。熱烈的夏在如焰火般繁花盛開之後略帶些初秋的寒意逡巡在街頭,那些褐黃枯萎的花,恰如萬芳晴的人生,原來,她尚未盛開就已凋零。

她已經是騙子了。

彙款收據,轉款記錄。楊誌果然是個精細人,他斷然拒絕以現金的方式將兩萬元提交給芳晴,卻選擇了同城轉帳。有憑有據,而倉促間她也想不出找人中轉,隻能自己頂上。她是個笨賊吧,芳晴腿發軟,一跤跌坐在花台上,車來人往,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如何會走到這一步,從此再沒有回頭路,她的人生自一個謊言開始,也將在無數個謊言中結束。

那時候他們說德智體美勞,過些時候他們又說要幾講幾熱愛。日子在變啊,永遠是她達不到的高度,及不了境界,飛也飛不到的目標。而她隻是普通人,願望仟年如一日樸素而平凡:食有糧,居有屋,病有醫,老有養,心靈有所寄托,不管是何等教義,必授我等須心存敬畏,謙卑平和的在這個星球上與所有生物同生共處。這是自然的法則,也是科學進步後向人類彰顯的現實。畢竟除此之外,人類沒有別的好去處。這是唯一的家,卻不知為何成為各式私欲的試驗場,建築飛布,沙礫成塵,在艱難的生活裏總有人許諾會有一個新世界,一個新未來。除去曆史,除去積澱的時光,沒有人能肯定他(她)現時所做的一切就是被未來所評判的全然的好。這分明是常識,卻有無數人厚顏的不肯承認。城市,在一個又一個決定中被改變了氣息與味道,人類在一次又一次遷移裏重新書寫軌跡。豐裕的物質成為斷定社會進步的唯一標準,這樣的幸福,終歸隻是別家之功勳。平凡如芳晴所能記住的,不過隻是那些食不能咽,睡不能寢,心存疑懼的暗淡日子。她渴望皈依,卻不曉得終有一日連釋永信也會成為被招商對象。人,是如此輕賤,再不會被待如子侄。平和,溫暖,有人曉得他或她所想要的不過隻是一個家。

一個家。

她保住了。

沒有喜悅,沒有自豪。芳晴坐在餐桌前淡淡的說:“錢已經給騏彰哥了。”

萬樹德驚喜的上下打量張望,“小方果然給了。”

芳晴隻當是自己聽錯,她下意識的反問:“啊?”

這是件得意事啊,萬樹德如何肯忍住不講。他三言兩語即把上門尋人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不無炫耀的對母女倆說道:“小夥子還不好意思,送我出來的時候還說什麼我會和芳晴討論這件事的。討論什麼啊,都是一家人。”

他隻顧說得高興,沒注意芳晴早已手腳冰涼,渾身血液直往上頂。

李明彩隻聽見當的一聲巨響,飯碗翻了,芳晴大怒著喝道:“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你們?

萬樹德下意識的為老伴辯解:“不管你媽的事,是我做的,你想怎麼樣吧。”

這分明是無賴的口吻。

芳晴隻覺得羞恥,她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能不征得我同意就這麼做。”

同意,若要征得她同意,他一家老小就要上街喝西北風了。

生女不孝。萬樹德一聲冷哼壓下怒火正欲對女兒耐心開解。卻沒料女兒已臉含厭煩起身指袖而去。

想走?

李明彩一個箭步攔上去,溫和的,可憐的,語帶哽咽的:“都是一家人。”

就這樣想套牢她一生。

憑什麼?

除去血緣,她(他)總歸不會隻是父母的子女。他(她)們會被社會所教化,被流行所馴服。無論標簽是家臣孝子還是獨立不羈,他(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言行舉止間貼近或符合這個流行社會所製定的規則與教義。這就是謀生的寨規,一代人如是,數代人也如是。而那些大團圓的喜劇場麵之所以能夠仟年不變的上演,無非是因為劇本沒做更改的原故。時移勢易,“人定勝天”現如今被撥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再沒有什麼是人類所不能想,不能做,不能實踐的現實。氣焰高漲,連自然循環都可以不放在眼裏的人,又有什麼理由會遵循老戲碼,上演悲情戲。更何況沒有時間了,每個人都疲於奔命,搶,護,要。貪婪的人性不是不曉得或許環境終將毀滅一切,但顧不得了,對很多人來說,身前令名遠勝於逝後子孫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