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文落雕者(1 / 3)

雖然是下午才出的告示,但是因為午間那樁轟動的雅事,加上王動極其蠱惑人心的文筆,今次的午夜書場火爆程度,堪稱是慶豐園有史以來之最,樓梯口負責看場的小廝收銀子簡直收的手軟,平日隻坐得下百二十人的書場生生擠下了三百多人,走廊過道到處是夾塞的小凳,到最後甚至連放張小凳的位子都沒有,來人隻得幹站著,個個拉長了脖子,眼巴巴的望著戲台那邊寶藍色的大帷布,等待傳說中的解惑人藏老爺登場。

而後台這邊,姓王的下流種子拉開他的狐狸折扇,遮住半邊烏青臉頰,跟在用絲帕蒙著臉的花生後邊,趕到後台四處找老爺子。

比起聽場那邊吵吵鬧鬧嗡嗡聲響不絕於耳,這廂巴掌大小的後台靜悄悄的,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也看不見一個人,靠著窗口那邊有一張小小的妝台,麵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一樣小擺設,旁邊的衣鉤上林林總總掛著好幾件長衫,有白緞子的,也有青衣的,靠著衣鉤的角落放著一隻碩大物件箱,用鎖頭鎖得牢牢靠靠的,也不知道裏邊都是些什麼東西。

老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花生連叫了好幾聲,“爹?爹你在哪兒?”

半天也沒有人應,花生心中焦躁,忍不住將一肚子怒火發到王動身上。

“姓王的,我不管你都跟我爹瞎編排了些什麼,反正今晚要是我爹上場去胡言亂語,我就剝掉你一層皮。”

王動揉了揉麻木的臉頰,敬畏的望著身高才隻不過到他胸口氣勢卻囂張過他百倍、就在剛剛才狠狠揍了他一拳的花生姑娘,“腿長在老爺身上,嘴長在老爺頭上,為什麼他出場胡言亂語損失的卻是我的毛皮?”

花生怒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給他寫腳本,他又怎麼會有興師動眾的念頭?”

王動悠然的笑,道:“大小姐這話可冤枉我了,要說腳本,那可都是參照你手記上邊寫的。”

花生跳起來,小小的臉蛋氣得發紅,巴不得找根針線將姓王的下流種子那張顛倒黑白的大嘴巴縫起來,“你還有臉提我的手記!”

王動摸了摸鼻子,瞅著花生捏緊的拳頭,聳了聳肩膀,甚是英雄氣短的道:“當我沒提過好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

花生恨恨道:“什麼當你沒提過,根本都是你攪出來的事端!姓王的,我改變主意了,爹爹要是沒登台,我就打你一頓,要是登台了,我就剝你的皮,總之今天這頓排頭,你是逃不了的。”

王動笑了笑,細長的狐狸眼微微挑起,隻覺著花生發狠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又見她粉嫩頸項上一縷垂落的頭發,一時心之所至,就想伸手去挽來把玩,可是手伸到一半,卻又改變主意,轉摸到花生頭上,揉了兩下,“不講道理的小孩。”

花生死也不承認她小小的心肝裏有那麼一貓兒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的古怪的失望,“你才是小孩子!”

王動又是一笑,“好好,我是小孩子,比不得裘太平英武。”

裘太平那三字聽在耳朵裏,讓大小姐心下一顫,不由自主透過後台的門簾朝書場那廂張望一眼,雖然人頭竄竄,她也不知道裘太平平時都坐在什麼方位,然而一想到那個有著堅實胸膛和善性情的男子就坐在距離自己不過咫尺的地方,就沒來由的歡喜又羞澀。

小人兒低著頭,扭捏半晌,才鼓足勇氣問道:“姓王的,你告訴我,那個,裘太平他今年多大?有沒有娶妻?”

王動微微一笑,懶洋洋的笑道:“你不如自己去問他。”

花生瞪了王動一眼,“說給我聽一下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王動似笑非笑,“但也不會多塊肉。”

花生氣得笑出來,恨恨瞪住王動,“你就知道吃肉!”

王動悠然道:“吃肉好,吃肉聰明。”

花生恨恨道:“聰明個屁,大小姐我比你聰明伶俐一百倍不止,可是我就不怎麼吃肉。”

王動聳了聳肩膀,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說道:“大小姐,別怪我沒提醒你,再過一刻鍾功夫,老爺就要開壇說法了。”

花生驚得跳起來,活似一隻給人踩到尾巴的貓兒,“哎呀,對啊,他人到底在哪兒去了?”

王動沒作聲,心下其實也有點疑惑,按理說,到這晨光,藏家老爺應當是在後台細細梳洗換衣,準備登場的時候,但是兩個人幾乎將後台各個角落翻遍,就是不見他人影。

他懶懶坐在角落一張小凳上發神,難道老爺根本就不在書場?

花生這當口已經跳起來又將巴掌大的後台仔細搜索過一遍,“真是奇怪了,他人跑去哪裏了?”

見王動好似一隻死貓一般賴在牆角發黴,心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懶豬,還不快點起來幫我找人!”

王動慢吞吞的搖了搖扇子,“後台就這麼大點,一雙眼睛就能看完,哪裏需要來來回回跑,何況你已經找了兩遍,又何須我再操勞?”

花生深吸口氣,笑著說道:“話是不錯,可惜我就是看不得你閑著!”說著她趁王動不注意,飛起一腳踢向凳子腿。

王動猝不及防,當場翻倒在地上,額頭磕到牆角一把碩大茶壺的壺口,登時拉開一條口子,鮮血滾滾落下。

他伏在地上沒作聲,動也不動一下,猩甜溫熱的血從額頭流出來,順著臉頰流到嘴邊,嚐起微微有些甜味,“原來人血是這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