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哪兒都是重要的事(2 / 3)

剛到阿布賈的第一個周末,同事們帶我去尼日爾州看瀑布,沿途經過一個小村莊,十分簡陋的集市上,我看到了一堆烤雞。上麵灑滿紅紅的辣椒麵,煞是好看,可是雞也太瘦了,黑紅黑紅、密密麻麻,擺在一個大鐵架子上,就像南寧小吃街上隨處可見的烤鵪鶉,鐵架子下麵是幾張舊報紙,再加上背景裏的非洲荒原小村,有種黑暗料理既視感。

第一見,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吃這種東西,然而幾個月後去納薩拉瓦州參加當地人的婚禮,第二見時原則又被輕易地打破。這種烤雞竟然也無比美味,更為驚豔的是與之搭配的洋蔥剁椒。那是在離首都有兩個小時車程的鄉下,一路都隻有寂寥的原野,突然走進一個村莊,坐在圓頂的草棚下,在那西非高原明媚的陽光下,微微的清風裏,簡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味蕾的刺激突然豐富了感受,我為那久違的紅豔豔的剁椒,幸福得簡直想要流眼淚。

參加當地人的婚禮,總是最能體驗土風民俗的機會,同時,也是品嚐地道當地食物的好時機。在阿布賈也參加過幾次當地基督教徒的婚禮,婚俗食物又有著很大不同,除了常規的米飯烤肉,還吃了尼國人常吃的大蕉(plantain)——巨型香蕉,尼國人通常將其切片油炸。另外有種食物外觀像是蒸肉粉,裏麵裹半個白水蛋,看賣相起初有點不敢嚐,試一試卻發現味道出奇地好。我問旁邊盛裝的尼國婦人,這是什麼?答曰:“moinmoin……”

在我們從駐地到辦公室那短短三分鍾腳程的馬路邊,有一個小小的露天餐廳。它是那麼的簡陋,好像我們少年時野炊一般,幾塊石頭隨意地壘起來就是一個小灶,搭在馬路牙子上,已然被熏得一身黑乎乎的煙火色。我將它定義為“餐廳”,是因為石頭小灶旁邊,還有同樣也被熏成黑乎乎的桌子和條凳,每次都能看到有當地人就在那桌椅上享用他們的食物。灶旁擺了些碩大的木薯和大蕉,灶肚裏燒木頭,石頭上架口大鍋,裏麵是帶著碎葉子的黃乎乎的湯糊糊,咕嘟咕嘟冒著泡,爐灶後是穿著尼國特色裙、包著碩大頭巾的婦人在忙碌。

那絕對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所見過的最簡陋的餐廳。從它旁邊走過上千次,竟從來沒有想過要嚐試。現在想來有些遺憾,那才是真正能夠代表尼國大眾的食物啊!

雖然就在辦公室的院子門邊,這個小餐廳,我和我的大部分同事們,永遠也不會想到光顧。但是,天氣好的時候,晚飯後總能在那裏看到我的那位融資老前輩的身影。他坐在一群當地人中,跟他們興高采烈地聊天,他總是在試圖幫那些尼國人糾正英語口音。英語是尼國官方語言,但當地人的口音非常重。老前輩總在試圖教他們美式英語。那些圍坐於此的當地人,本來就無所事事,自然也很願意跟這位中國先生嘮嘮嗑。

這位老前輩也不是一般人,曾在國家財政部被外派到世界銀行董事會,後來又在澳大利亞和北歐的銀行做過管理層,到了孩子上大學時,發達世界他已經轉遍看夠,就想著去不發達的非洲看看。到了尼國,他是真正地跟非洲兄弟打成一片,除了帶我奔走於大大小小的銀行會客廳之外,那馬路邊簡陋至極的小餐廳,就是他的主場以及課堂。

那些黃兮兮的湯糊糊,佐點油炸大蕉片,非洲傳統食物不用刀叉餐具,將木薯泥用手捏成團,蘸點湯糊糊,喂進嘴裏就是一餐。豪華餐廳山珍海味間的觥籌交錯,或是馬路牙子邊木薯佐湯糊糊的海闊天空,不都是食文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