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外麵的夜色漸漸壓了下來,環抱住大地。初秋的涼風敲打著窗戶,發出輕微的聲響,我走過去,小心翼翼的關好門窗,依著房內的雕花籃子繼續看他們。
“許姑娘,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薑懷的聲音更加幹澀,原本銳利好看的眸子像蒙上暗沉一樣,耷拉在那裏,說不出的頹廢,原本剛毅的臉龐也漸漸鬆下來,帶著點比平時更脆弱容易接近的感覺。
我點頭,說:“那我就先行告辭了。明日,我再來看她。”
他點頭,沒有再回話。
我深深凝視了他們一樣,替他們小心翼翼關上門窗,悄聲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壓不下心頭的顧慮好奇,又折了回去,像是所有小說裏麵的偷窺者一樣,我捅破窗戶紙,微眯著眼觀察。
隻是,我沒料想到,我會看到那樣一副畫麵。
陶滿月跪坐著在床上,麵對著薑懷,說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沒有激烈的反應。而薑懷,顫抖著伸出雙手環抱住她,將臉埋進她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著。
那個大將軍,在她心愛的女人懷裏,哭的那樣隱忍痛苦。
陶滿月沒有伸出手來,隻是任由他抱著。薑懷壓抑的哭聲透過空氣,傳進我的耳朵裏,像是牽扯其內心裏最柔軟的藤草,連根拔起的疼痛感。
我看過他所有的記憶,像是親身感受到他的痛苦。
我卻無能為力,無法幫助他。那種無能為力就像看著楚瀾死在我眼前,我卻無法幫助她一樣。
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可以讓他們兩個重蹈悲劇。
屋內,陶滿月輕輕推開他,冷冷淡淡的看他:“薑懷,沒有用了,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薑懷低著頭,悶聲道:“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這個樣子?”陶滿月下了床,站在那裏冷冷看著他。
薑懷也跟著下來,隻是腿上的傷讓他的腿有些打顫,但絲毫損不了他的壓迫感,他開口道:“知道但不代表接受,滿月,就陪我一晚吧,明日,我便會放手。”
陶滿月原本冷淡的眉眼瞬間慌亂起來,卻還是努力平靜著,刻意冷冰冰的開口:“怎麼陪?用身體嗎?”
薑懷沒有回答,將她扯進自己懷裏,耐心細致的抱住,無奈的說:“滿月,我究竟把你逼成什麼樣子了?”
陶滿月忍不住抽泣起來,她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說:“薑懷,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薑懷也隻是皺緊眉頭,抱著她的手絲毫不鬆。
待嚐到了血腥味道,陶滿月抬起頭,目光裏有著痛苦,剛想開口,卻被他突然截取了唇瓣。
細致的親吻,雖然沒有她的回應。
他就那樣抱著她,深深吻著,仿佛這一吻便是最終,便是萬年。
我挪遠一點,複雜的盯著房內燭火的影子,歎息一聲便離開了。
天上的冷月懸掛著,根本就不解人世的無奈,隻是保持著那種清冷孤傲的姿態,冷冷睥睨著世間眾生罷了。路過衛執笙房間時候,屋內早已熄了燈,我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回到房間裏,滿室的清冷,桌上的茶早已涼透,我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下去。胡亂裹了被子,歪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屏風後麵,一道身影漸漸浮現,在月光灑滿的地上一步步靠近。
清瘦頎長的身姿,右手間執著一柄玉簫。
他輕輕的靠近,吻一吻我熟睡的眉眼,將那柄玉簫塞到我的手裏,清淺的歎氣聲音在整個屋子裏回蕩。
他將那張薄薄的信件壓在茶杯下,回頭看了看我。
推門而出。
那時的我,正陷進記不清晰的夢境裏,沒有感受到他的遠離……
隻有那涼薄的月見證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