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新婚之夜(1 / 2)

蠟燭燃盡,熏香已殘,垂簾半卷,陶滿月趴在陶母床榻前,顫抖的手撫上陶母緊皺的眉頭。貝齒扣緊下唇,泛出淡淡的血印,她壓抑著哭聲,輕輕喚床上沉睡的婦人:“娘……你醒醒,起來陪我說說話……待會兒再睡,行嗎?”

回應她的隻是一片靜默。薑懷倚在門框上,借著半卷的竹簾隱藏自己的身形,他低著頭,若有所思的盯著即將燃盡的燭台。

陶滿月整整胡亂穿好的衣衫,瞥見胸前那片紅紫時候還是不由發顫。她用手大力撫著胸口,重重的呼吸,似要趕盡胸腔內壓抑沉悶的氣息。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床榻上看似安穩睡著的婦人,生怕錯過她清醒的瞬間。

院外天空上蜂擁而至的烏雲給夜色染上一層詭秘的氣氛,烏鴉嘶鳴聲將她的心懸起。

哭累了的陶滿月握住陶母的手放在身前,沉沉倚著床沿睡去。薑懷輕手輕腳過去,將毯子披在她身上,複而神情複雜的又隱藏在竹簾下的陰影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握在兩手間陶母的手有輕微的顫動,她急忙睜開眼睛,淚眼婆娑看她,一張嘴便忍不住要哭:“娘……”

那雙幹枯蒼老的手顫顫巍巍的抬起,輕輕撫上她落滿淚水的臉頰,喑啞開口:“滿月……傻孩子,多大了……還哭鼻子,真不嫌丟人……”

陶滿月趴在她懷裏,更加放肆的哭開來。

陶母輕輕摸著她的頭,重重的咳了幾聲,道:“滿月,娘這一輩子,唯一沒有後悔的便是生養了你……你父親他去的早,從小我便虧欠了你太多……索性,你成長的很好,娘很欣慰了……”

“娘,你別這麼說,能在娘的照顧下好好長大我已經很滿足了。”陶滿月親親陶母的臉頰,替她攏攏被汗水打濕的鬢發。

陶母眼睛漸漸染紅,刻意轉過頭不去看她,說:“娘最遺憾的,就是沒能親自幫你尋個好人家……滿月,將軍待我們不薄,可你總歸要嫁人啊,總歸要離開薑府啊……”

陶滿月愣了幾秒,心虛道:“娘,我和將軍……我們沒什麼。”

陶母沉沉看她“滿月,娘不求別的,隻求你能嫁個好人家,好好生活而已。將軍他,我們高攀不起啊。”

陶滿月低下頭,悶聲道:“娘,其實……”她閉閉眼睛,鼓足勇氣繼續說“其實,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在府裏養病的季青,娘,你要好好治病……親眼看著我們成親……”

說完後,陶滿月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一口氣,可眼神裏的落寞與沉重卻並未紓解半分。

陶母欣慰的拍拍她的手,不住的點頭說好,蒼老渾濁的眼睛裏有點點亮光。

“嘩”竹簾跌落,隔斷了房外的景色。

薑懷撫著疼痛不堪的胸口,撐著冰涼的牆壁慢慢踱向門口,秋風愈發蕭瑟,冰涼的秋雨澆濕大地,落在他的黑色長衫上,冰冷至心底。

他低低頭,借著微明的燈籠亮光,自嘲一笑“明明已經濕透,卻還是看不出來痕跡的衣服,真是……真是方便……嗬……陶滿月,你也看不出來嗎?”

屋外是秋雨蕭瑟寒冷刺骨,屋內陶滿月擠上陶母的病榻,手臂環住陶母的腰,沉沉的窩在她的懷裏享受著為時不多的溫馨一刻……

永夜拋人,不知歸向何處,卻生生的將二人正式拉上命運的不歸路!

多少解釋的言語,在將死之人期盼的眼神裏統統敗下陣。

薑懷去看望過陶母,原本想著將一切解釋清楚,卻被陶母拉著他手親切的一句話給阻絕開。

那個蒼老病態的女人,拉著他的手,慈愛而又溫柔的說著“將軍,你對滿月的感情,我都知道。滿月是個單純的孩子,她不懂家國抱負,也不懂顧全大局,實在不適合做你的夫人。將軍,我最後求你一句,放了滿月吧。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將死之人,也可憐可憐我苦命的孩子。滿月她,從小便沒了爹,我又待她嚴苛,總算能有個好歸宿,將軍,你就放了她吧。”

放了滿月吧!那樣溫柔的語調卻說著這般殘忍的話。

放了她?

那誰該放了他,將他從這十幾年的糾纏中解救出來,將他從自己的固執裏釋放出來。

但他還是順從了,那些解釋的話語哽在喉頭,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因為陶母的眼神裏有著他最渴求的東西,對子女深深的庇護。

薑懷踉蹌著離開,跪倒在雙親的墓前。抬手捂住眼睛,卻感到大片水澤潤濕掌心。他也想感受一下被雙親庇護的感覺,若是此時他們還在,會不會堅定地站在他身後,告訴陶滿月,他會好好待她。

他是那樣喜歡她。那樣想擁有她。

他,也會軟弱啊。

“將軍。”陶滿月從那片泛黃的竹林裏走出來,猶豫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