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洪水低頭看看汽車牌號,臉上潛含著興奮的笑容:“小夥子,呶,那邊一輛拉煤的手拉車給塢住了,你用車幫忙給拽一下吧?”
小司機一擰鼻子,帶著喪氣的口吻說:“幫你的忙,我還不知道找準去哭呢?”
減洪水關切地道:“小夥子,怎麼回事?說說看。”
“甭提了,領導上叫我到車站接老站長,結果——嗨!到現在連個人影兒還沒找到!”
減洪水一聽,開始眉頭一皺,轉而又哈哈一笑:“我當是多麼大不了的事……小夥子,放心吧,沒接著就沒接著。”
小司機眨著疑惑的眼睛:“你?”
“我……哈哈哈,我就是你要接的減站長,減洪水。小夥子,你是在我外出這段時間新調來的吧?怪不得這麼麵生。”
小戰士聽後不禁一喜,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原來要接的站長就在眼前。但他疑惑不解,歉疚地說:“站長,我,我在車站怎麼沒見到您?”
減洪水順口笑著說:“誰知道你來呀?”
小戰士不由一愣,又不解地問道:“派我來與派別人來不一樣?”
減洪水連忙解釋道:“不!我是講沒想到派車來接我。哎,對了,小夥子,一定是邰副參謀長派的車吧?”
“對呀。”
“這個個老邰,怎麼搞的嘛,我再三告訴他不要派車來接,攏共十多華裏,又沒帶什麼東西,活動活動腿腳就到了,可——”減洪水正要發作,理智地覺悟到這種肝火的暴發場合不適宜,領導之間的問題對著戰士喊叫什麼呢?!
他拍著小司機的肩膀,安慰地說:“小夥子,你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回去後如果邰副參謀長刮你鼻子的話,你找我好了。”
小司機點頭作答,帶有稚氣的臉上洋溢著歡欣和傾慕的笑容。
減洪水又說:“這總行了吧,小夥子,來,幫助那邊老師傅把車拽出來吧!”
“是!”小司機腳跟一碰,高興地轉身鑽進駕駛室。頃刻間,吉普車停在手拉車前麵合適的位置。範大雨一陣欣喜,急忙把繩子拴在吉普車的後保險杠上。小司機一踩油門,吉普車猛地向前躥了兩躥,忽地把手拉車拖了上來。
“司機同誌,多虧了你呀!”範大雨喋聲道謝。
小司機聽到誇獎,把頭一低,囁嚅地說:“這,這是我應該做的。”
減洪水興致盎然地讚許道:“回答得好!小夥子!”他說完打了個冷戰,方意識到自己還光著頭,隻穿著毛衣。他不敢怠慢地穿戴齊整,貓腰去抓車把,範大雨卻提前一步采取了行動;他隻得拿繩套,範大雨又迅速抓在手裏。減洪水責怪而又帶祈求地說:“我說老範,別見外了,你駕轅,我拉個幫套總可以吧?”
範大雨感到實在過意不去,說:“老減,這我就夠感激的了,說啥也不能再麻煩你了。”
減洪水嗔怪地把臉一板:“哎,俗話說,幫人幫到底,送人送到家。”
減洪水見範大雨沒有吭聲,便一把抓過他手裏的繩子:“走吧,兩個人拉總比一個人拉起來快得多呀。”
小司機看著他倆的爭執,自己不知怎麼好了,便問道:“站長,那我呢?”
減洪水聽了忽然心裏一動:“你也參加,用汽車幫老範把煤送到家去,要不然放空車回去也是浪費。”他說著又把繩子拴在吉普車後保險杠上,“怎麼樣,你把汽車慢慢開,我和老範扶著車把,試試看。”
“是!”小司機喜滋滋地鑽進了吉普車。
範大雨勸阻說:“我說老減同誌,你還是坐車走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減洪水沒有直接回答範大雨的話,他抓住一個車把,向小司機果斷地揮手:“開車!”
吉普車緩緩地移動,手拉車平緩地前進。汽車的發動機聲伴隨著一左一右扶著車把的減洪水和範大雨的談話聲,輕鬆而和諧——
範大雨說:“老減,說定了,到了我家叫老伴炸盤花生米喝兩盅兒。”
減洪水說:“行,今天就破個例,領你個情。”
範大雨說:“到時候你要是說話不算數,拿出軍紀作推辭,可別怪我不叫你出我的大門。”
減洪水說:“放心吧,我老減說話算數。”
“哈哈哈……”兩個人心爽神悅的笑聲震蕩著空曠恬靜的茫茫原野。
1979.5.5.於武漢王家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