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灰子飛鳥化鳳,跟著天牛老爺整天飛來飛去。天牛老爺在前,三灰子在後,偶爾天牛老爺在前麵放個響屁,三灰子想笑又不敢笑,臉型扭曲,憋得腦仁也疼。大隨從老爺看他的表情怪異,問他怎麼了。
三灰子咧咧嘴:牙疼,牙疼。
三灰子心想天牛老爺經常放屁,應該是大蔥吃多的緣故。可是自己大蔥吃的也不少,尤其在跟著天牛老爺之後,餅卷大蔥一直吃,怎麼自己放的都是悶屁,而且還很臭。
陳三兒就說三灰子是吃的太多,而且怎麼沒被撐死。三灰子知道,陳三兒說這話,完全是出於嫉妒,因為天牛老爺沒有讓他整天跟在身邊。雖然三灰子整天跟著天牛老爺到處跑是扛行李跑腿的,但跟著天牛老爺哪怕做牛做馬,心裏也帶勁兒呢。
何況,現在明顯登門的人多了。連村裏殺豬的鄭大屠,那天都拎著三斤雜碎去了家。
隨便吃,完了再去我那兒拿去。
鄭大哥你破費了,有事兒你說事兒。三灰子說話的聲調也比過去提高了不少。這鄭屠過去揍過他,因為那年他曾順走了四個豬尾巴。而後,被鄭屠壓在村頭的麥秸垛旁,挨了一頓飽揍。現在,他竟拎著雜碎登門了。雜碎雖比不上大肉貴,可好歹也是肉。想到這兒,三灰子心裏明顯美滋滋的,你陳三兒再埋汰我,也沒人給你拎雜碎吃!
三爺,可不敢讓你叫我大哥,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讓三爺你……鄭大屠止住了話頭,好像在想該怎麼說。過了好一陣子,才接著說:就是想讓三爺你,給天牛老爺說說,看能不能免掉那個豬頭稅。
被稱了爺,三灰子更美了。他一時也忘記了自己隻是一個挑行李的挑夫,滿口應承下。等到白天跟在天牛老爺身後的時候,他有點作難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兒。再想到鄭大屠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自己吃了雜碎而沒有辦成事情,那他的大拳還不得把我捶死。三灰子打了一個冷顫,猛不防的放了一個響屁,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這屁一響,他反倒有了主意。
我已跟天牛老爺說了,天牛老爺整天太忙,他說會盡快跟官府老爺說這事兒的,你等著吧。
鄭大屠千恩萬謝去了,第二日竟又拎來三斤大肉,紅乳乳的肉上還浸著血,好瘦肉啊!
這之後,登門拜訪三灰子的人差點把他家門檻踢破。中間鎮裏的趙媒婆還來過兩次,一次是趙媒婆一個人來的,另一次還帶著一個人。趙媒婆說了,現在三爺跟了天牛老爺,已經是了大人物,大人物怎麼能沒有媳婦呢,這不趙媒婆就登門來了。
擱在以前,三灰子想都不敢想,他自己快三十了,村裏跟他一般大的狗剩,兒子都已經有兩個了,他還是光棍一條。原想著自己這光景,就要光棍打倒底了,哪能想到天牛老爺一來,給自己帶來諸多好處。三灰子一激動,就朝著天牛老爺所在的縣城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媳婦很快就有著落了,是鄰村金木匠的二女兒。三灰子原本是沒錢出聘禮的,不過聽說他要娶媳婦,天牛老爺竟出了幾十兩銀子給他,鄭大屠還拍著胸脯說酒宴的豬肉他都包了。
辦喜宴那天,三灰子家的土院子坐不下這麼多人,送賀禮的人像扭曲著的長蟲一樣,一直排到了村頭的打穀場上。鄭大屠還有村裏的幾個頭麵人物忙前忙後張羅,三灰子享受著人世間最美的一刻。不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人生的喜事麼,老子雖然沒能金榜題名,但現在洞房花燭了,三爺也不枉此生了。
一直鬧騰了大半個晚上,賀喜的人才逐漸散去。三灰子看著穿紅戴綠蒙著蓋頭的媳婦,剛要伸手去揭蓋頭,院外忽然傳來激烈的砸門聲。
還沒等三灰子喊是誰,隻聽大門已經被砸開,吵吵嚷嚷的進來了許多的人。三灰子大驚失色,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屋門也旋即被人撞開,闖進來三四個那刀的漢子,這幾人啥也沒說,扭住三灰子的胳膊就往外揪他。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是誰?這是要幹嘛?
三灰子忙不迭的喊問了幾聲,但來人什麼也不說,隻是像拖死豬一樣把他拖到了村頭的打穀場上。三灰子發現不但是他,包括陳三兒,還有鄭大屠等村裏一些人,也都被帶到了打穀場上。火把的火苗子噌噌的竄著紅光,他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劉三灰,站出來!打穀場中央,一個壯漢冷不跌的喊了一嗓子,聲音大的簡直要把這黑夜穿透。三灰子沒動,此刻他似乎已經蒙了。我再說一遍,劉三灰,出來!壯漢一邊喊,一邊舉刀劈向打穀場上的一根拴驢用的木樁子,手起刀落,小腿粗的木樁子被削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