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2 / 3)

早上八點,位於羅亞爾街的瑪德萊娜教堂全體員工便連忙在教堂門前高高的台階上鋪了一塊大紅地毯。街上行人禁止通行,巴黎市民由此知道這裏將舉行盛大活動。

上班的機關職員。青年女工和商店店員紛紛駐足觀看,很想觀看這些為一場婚禮而如此耗費的闊佬,到底是什麼模樣。

十點左右,駐足觀看者越積越多。但大多僅僅呆上幾分鍾,見婚禮一時半刻還不會舉行,也就離開了。

然而到了十一點,圍觀者又已是黑壓壓一片。這時來了一些警察,開始疏散行人。

不久,首批賓客終於到來。這些人顯然是想占個好位置,以便將整個儀式看個清楚。因此,他們都在教堂大廳接近中間過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接著,其他賓客陸續到來。女士們花團錦簇,裙裾,男士卻大都已謝頂,個個神情嚴肅,步履莊重,比平時顯得更加端莊。

大廳裏已漸漸坐滿了人。燦爛的陽光從敞開的大門直射進來,把前幾排親友座席照得一片明亮。大廳盡頭似乎還有點昏暗,同門外長驅直入的耀眼陽光相比,祭壇上的燭光是顯得多麼昏黃,渺小而且蒼白。

舊友相聚,彼此很快認出,因此紛紛點頭致意,不久就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起。文人騷客在此場合的表現,從來不如社交人士。他們在低聲說著話,目光在女人們身上轉來轉去。

諾貝爾。德。瓦倫正在找一位熟友,忽然雅克。裏瓦爾就坐在幾排位置中間,就向他走了過去。

"看到沒有?"他說,"終究是有心計者神通廣大。"

對方對他們的這位仁兄倒並不怎樣嫉妒,所以說道:"這樣也好,他如今總算有了個歸宿。"

然後,他們就各自在人群中見到的人,一一向對方說了說。

"你了解他前妻的近況嗎?"裏瓦爾突然問道。

"可以說既知道也不知道,"詩人笑道,"所說她住在蒙馬特區,平時深居簡出。不過且慢。。。。。。我最近在《筆杆報》上看到幾篇政論文章,文筆同弗雷斯蒂埃和杜。洛瓦的文章完全一樣。作者名叫讓。勒多爾,此人年輕英俊,為人聰穎,同我們的朋友杜。洛瓦屬同一類型,還與他的前妻過從甚密。我因而認為她喜歡同後起之秀為伍,而且會一直如此。況且她非常富有。由於作為他家的常客,沃德雷克和拉羅舍—馬蒂厄在這方麵不會對她毫無益處。"

"瑪德萊娜這個小娘們確實不錯,"裏瓦爾說道,"不但聰明伶俐,而且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如果脫了衣服,一定非常迷人。不過奇怪的是,杜。洛瓦的離婚既然人人知曉,他怎麼又能到教堂裏來舉行結婚典禮呢?"

"他到教堂裏來舉行婚禮,"諾貝爾。德。瓦倫答道,"是由於在教會看來,他的上次婚姻可不算數嗬。"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是因為沒有加考慮還是出於節約,我們這位漂亮朋友當初同瑪德萊娜。弗雷斯蒂埃結婚時,以為去區政府登個記也就可以了。由此他們未去教堂接受神甫的祝福,而這在神聖的教會看來,不過是同居罷了。這樣,他今天是以未婚男子的身份來教堂的,教堂對他倒也非常賣力,將其豪華陳設全都擺了出來,這可要我們的瓦爾特老頭破費一點。"

賓客仍在源源不斷地到來,大廳裏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有的人甚至在說話時聲音響亮。幾位要人成了人們關視的中心,他們則為自己能引起眾人的關注而備感榮耀,所以神態特別嚴肅,十分注意保持自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的儀表。他們覺得自己是各種喜慶活動所必不可少的裝飾,是烘托氛圍的高雅擺設,所以對於自己在這種時候該怎樣表現,非常老練。

"親愛的,"裏瓦爾這時又說道,"你是常到老板家去的,瓦爾特夫人和杜。洛瓦彼此間的確是一句話都不說嗎?"

"是的,她不願把女兒嫁給他。可是杜。洛瓦仿佛在摩洛哥發現的屍體問題上拿住了瓦爾特什麼把柄,因此對他發出威脅,假若不將女兒嫁給他,便將一切公之與眾。想起拉羅舍—馬蒂厄的前車之鑒,瓦爾特不得不立刻讓步。可是姑娘的母親卻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固執,她當即發誓,從此再也不同這未來的女婿說話。他們倆走到一起時,那模樣可真滑稽。一個麵無表情,完全像是一尊雕像,一尊複仇女神的雕像;另一個卻窘態百出,盡管他依然談笑風生,視若無睹,因為此人有著非凡的自製力。"

這時候,幾位報界同行走過來同他們握了握手,就一些政治方麵的問題同他們稍稍談了幾句。聚集在教堂門外的民眾所發出的嘈雜聲,好像海洋深處隱約傳來的濤聲,隨著長驅直入的陽光而傳入大廳,直衝拱頂。如此一來,大廳內那些紳士淑女的竊竊私語,也就變得相形見絀了。

守門衛士忽然用其長戈在木板地上敲了三下。隨著一陣衣裙的聲聲和椅子的挪動聲,眾人紛紛將身子扭轉過去,隻見新娘挽著她父親的胳膊,出現在陽光燦爛的門邊。

她看上去依然橡是一個非常精致的玩具娃娃,通身披著潔白的婚紗,頭上插著幾朵桔黃色小花。

她在門外停了一會兒,然後邁進大門,走入大廳。管風琴於是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報告新娘已經來到。

她款款而行,腦袋低垂,但並無羞色。神情雖稍顯激動,但舉止大方,儀態迷人,實在生得嬌小柔媚。女士們微笑著看著她走過,忍不住發出低聲讚歎,男士們也讚不絕口:"她可真是一個美豔絕倫。世所罕見的尤物!"瓦爾特步履莊重,但不太自然,略顯蒼白的臉龐,鼻梁上端端正正架著一副眼鏡。

長得眉清目秀,且穿著一式粉紅色衣裝的四位女儐相,走在他們後麵,為這國色天香的"王後"侍候於側。男儐相也是精心挑選來的,不僅體態勻稱,而且步伐整齊,仿佛由芭蕾舞教師悉心指點過了。

接下來便是瓦爾特夫人了。手上挽著現年七十二歲的德。拉圖爾—伊夫林侯爵,也就是她另一個女婿的父親,她與其說是在隊列中向前走,倒不如說是在一步步往前蹭,每挪動一步都有可能要昏厥過去。她的腳好似粘在了地板上,兩條腿癱軟如綿,怦怦直跳的心房簡直像是要跳出胸膛。

她是瘦得很多,滿頭白發下,那張麵龐是那樣蒼白,兩頰是那樣凹陷。

她兩眼直視,對身旁的賓客看也不看一眼,也許不能掙脫他心中苦苦的傷痛。

隊列中隨後出現的,是和一陌生老婦走在一起的喬治。杜。洛瓦。

他昂著頭,眉心微鎖,凝重的目光也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嘴角的胡髭高高翹起。他的俊美實在無可挑剔,且身材修長,兩腿筆直,步履冉冉。他身著一套剪裁合度的禮服,肩上搭著一條血紅色榮譽勳位的綬帶。

接著走過來的是新人的親屬:剛結婚六星期的羅莎同參議員黎梭蘭走在一起,她丈夫德。拉圖爾—伊夫林伯爵則與佩爾斯繆子爵夫人走在一起。

最後是杜。洛瓦的親友所構成的一支亂七八糟的人。這些人,杜。洛瓦已帶到他的新家去同大家相識。他們都是巴黎市井的知名人物,且個個古道熱腸,隻要與你見上一麵,馬上便可與你結為知己。其中大多都為杜。洛瓦的遠親,有的是暴發戶,有的則是窮愁潦倒。行為不端簡的沒落貴族。這後一種人中,有的並已成家,那景況就更慘了。例如他們當中有德。貝爾維涅先生。德。邦若蘭侯爵。德。拉沃耐爾伯爵和夫人。德。拉莫拉諾公爵。德。克拉瓦洛親王以及瓦爾萊阿裏騎士。此外是瓦爾特請來的幾位客人,有德。蓋爾什親王。德。費拉辛納公爵和夫人,以及漂亮的德。杜納侯爵夫人。還有幾位是瓦爾特夫人的親戚,在這一群人中,他們還保存著外省人樸實無華的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