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幾乎可以呼風喚雨,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在他的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惟命是從,巴結惟恐不及,更有那數不清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環伺獻媚,以圖做那二房、三房。可是隻有玉蘭,對他愛理不理,永遠是那麼的盛氣淩人。黃安家時常絕望地問自己:這個女人,難道自己永遠征服不了嗎?
時間轉眼到了1937年,這一年,日寇開始大舉侵華,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戰局不利的消息接踵而至:北平淪陷、天津淪陷……須臾之間,大好河山紛紛落入賊寇之手,日寇鐵蹄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富庶古老的登州,也漸漸聽到了炮火的轟鳴聲,聞到了硝煙中彌漫的血腥味。
黃安家憂心忡忡,又分外憤怒,他憂心的是照這麼個速度,日本人很快就會兵臨城下,登州淪陷在所難免;憤怒的是中國軍隊的軟弱無能,泱泱中華的將士,怎麼可以一潰千裏,如此不堪一擊?
為避戰禍,登州城的有錢人已經紛紛舉家南遷。家人也在不斷地催促他,讓他盡早做出留或走的決定。黃安家經過一夜的深思,做出決定:讓父母家人先走,自己留下善後,處理藥廠和藥鋪的事務。
他的嶽父牟老爺以為女婿是舍不得錢財,就勸說:“一起走吧,錢財是身外之物,現在逃命要緊。”
黃安家點點頭,表示明白,“你放心,我隨後就到。”
妻子玉蘭卻也不走,她冷冷地表示,要走你們走,我決不做喪家之犬。她不屑地看著勸她離開的安家,說:“中國人這是怎麼了?除了逃命難道什麼都不會幹?”
黃安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脾氣的倔強,勸了兩句後,也就不再勉強。
送走了父母家人,黃安家驅車來到登州警備司令部。其時,駐守登州的是國民黨的一個混成旅,旅長叫李振江,登州當地人。黃安家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希望駐軍死守登州,與日寇抵抗到底。說完後,他打開隨身所帶的皮箱,說:“這是我全部的財產,股票、存單全在裏麵,即將國破家亡,留之無用,我把它們獻出來用以購置武器、彈藥,鼓勵士兵與日寇血戰到底。”
李旅長也是條熱血漢子,聞聽十分感動,當即表示:“抵抗外寇是我們軍人的本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戰鬥到最後一刻,讓鬼子知道我們中國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黃安家聽得熱血沸騰:“我與你們、與登州共存亡!”
然而,僅僅兩天後,李旅長突然親自來到黃府,把那皮箱還給了黃安家。安家大為不解,李旅長麵有慚色,道:“黃老板,情況有變,我們接到上邊命令,要求我們放棄登州,向南撤退。”
黃安家臉上勃然變色,怒道:“難道就這樣把登州白白交給日寇?”
李旅長說:“上邊認為現在還不到決戰的時候,不能以卵擊石,要保存實力。沒辦法,這是上邊的命令。身為軍人,我隻能執行。”
黃安家愣了,怔了半天,才惡狠狠地罵出一句:“這群懦夫!”
李旅長羞慚地低下了頭,半晌無語。情勢已經無法挽回,黃安家黯然地仰天長歎:“唉,不當亡國奴,也難哪……”
這時候,旁邊的玉蘭突然開口了,她一直很少主動跟丈夫說話,這次卻是清清楚楚地叫著丈夫的名字說的:“安家,難道非要靠別人?我們可以靠自己,盡我們自己的最大力量呀。”
黃安家全身一振,他是頭一次聽玉蘭用這麼親密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一時間恍如身在夢裏。他驚喜地看著玉蘭,玉蘭對他深深點點頭,意似嘉許。黃安家頓時精神大振,渾身有了無窮的力量,他轉身對李旅長說:“你能不能幫我盡快弄一批軍火,性能越先進越好,錢不是問題。”
李旅長驚呆了:“你……難道你要自己組織人馬抵抗日本人?”
黃安家毅然地點點頭:“對,我要招兵買馬。我就不信咱們登州沒有熱血男兒!”
一股熱血湧上李旅長心頭,他握住安家的手,慨然道:“你放心,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你一把,軍火的事包在我身上。”
4.兄弟反目
三天後,登州抗日義勇軍組建成立。登州人民聽說是玉蘭藥廠的老板領頭保衛家鄉抵抗日寇,都說人家家財萬貫都能豁上性命,咱們這條爛命怕什麼?於是,紛紛響應,熱血青年踴躍報名。僅僅兩天時間,報名人數就達五百人之多,聲勢極其浩大。
李旅長也很仗義,很快就買來一批軍火運達登州,同時,他還派幾名得力的教官趕來訓練這群熱血民眾使用武器,以提高戰鬥力。
此時,日寇日夜兼程,直奔登州而來,先頭部隊距離登州不過數百裏,血戰已經在所難免。其實,所有的人心中都明白,這場戰鬥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以失敗告終,就連黃安家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這群七拚八湊的隊伍能擋住日軍的腳步。可是,擋不住,也要擋,決不能讓鬼子在這塊土地上橫行。
日寇還沒來,黃安家的弟弟安國先來了。
這一天,安家正在家中教玉蘭用槍,也許是感覺到丈夫的日子不多了,玉蘭對安家的態度突然好起來,不僅主動跟他說話,臉上甚至還帶上了笑容。玉蘭向安家要了兩把手槍,學起來也非常上心,很快便能雙手持槍,左右開弓。兩人正練得起勁,門一響,闊別近十年的安國進來了。
黃安國西裝革履,梳著小分頭,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一副衣錦還鄉的模樣。他已經知道哥哥組織義勇軍抗日的事情,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哥哥,你不要命了?日本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安家反問他:“難道我們中國人是好對付的?”
安國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那還用說,你沒看到皇軍已經長驅直入,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嗎?”
安家憤然說:“這次,我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中國人。”
他奇怪地看著弟弟:“你替誰說話?”
“當然替皇軍,”安國毫不隱瞞,“不瞞你說,我就是這次帶兵進攻登州的龜田次郎太君的翻譯官。哥哥,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當低頭時且低頭,大日本國力雄厚,士兵驍勇善戰,中國部隊根本不是對手,占領全中國指日可待,你不要螳臂擋車,做無謂的犧牲。你若現在醒悟,憑我在日本人那裏的麵子,皇軍不會為難你。”
安家壓抑住心頭的厭惡,冷冷地問:“就這點兒好處?”
安國以為哥哥已被說動,便眉飛色舞道:“日本人很器重你,也看中你的影響力,他們正是用人之際,不但不會動咱們家的藥廠、藥鋪,還會重用你,到時候,升官發財,整個登州就是咱們黃家的了。”
安家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那你是讓我做漢奸了?”
安國麵色一變,見哥哥不可理喻,就轉向玉蘭:“嫂子,玉蘭,你是明白人,你勸勸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