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國和鐵頭再也沒說話,他一動不動地望著車窗外的城市,內心有些失落。

收音機裏播放著一些流行歌曲。四化的電話終於告一段落了,馬衛國有些不耐煩地說:“這都唱的啥玩意兒?膩膩歪歪的!”

“嗨!現在可流行著呢!要的就是這個勁兒……”

“關了吧。”四化還沒說完,馬衛國就打斷了他。四化默不作聲地關了收音機,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鐵頭看看馬衛國,又看看四化,猛地一下興奮起來:“大哥,給我們唱你那個《再見理想》吧,太久沒聽了。”

“死了!”馬衛國搖搖頭,幹脆地說出一句讓兄弟費解的話。

“死了?”鐵頭不明白,望著四化,四化也不吭聲。

“死在心裏了。”馬衛國“嗯”了一聲,補充道。他沒再解釋,這其中的意味隻有他自己能體會,跟別人說了也沒人懂。車裏一下又沉默了下來。

四化主動打破僵局,說:“衛國,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啊,縣城最好的酒店你隨便點!在那裏麵缺油水,今天哥們給你好好補補!”

“送我回家吧。”

“別別別呀,家裏我特意招呼了,今兒你歸我們,你得讓我和鐵頭好好親近親近。對吧,鐵頭?”鐵頭忙不迭地點著頭。

馬衛國沒話說了,沉默了片刻道:“隨便吧!”

“就他媽怕隨便,這隨便可怎麼隨便。”四化自顧自地發著牢騷。馬衛國不悅地看了一眼四化,四化的囂張和自以為是讓他感覺很別扭,但又不好說什麼。

鐵頭說:“要不去我那兒吧,我親自下廚。”

“就你那屁大點的地,有啥好吃的,帶你們去吃海鮮吧,新開的一家海鮮城,老板是我哥們。”四化否定了鐵頭的提議,自作主張。

“還是去鐵頭那兒吧!”馬衛國發話了,四化噎了一口氣,悶哼了一聲,沒有反對。馬衛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對四化這麼反感,處處和他作對,後來他才想清楚,這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嫉妒。他在監獄裏蹲了這麼多年,孑然一身一無所有,而四化在他麵前毫不掩飾地顯擺著自己的成功自己的富有,讓他的嫉妒心很自然地膨脹了起來,處處針對四化,感情上自然地偏向混得一般的鐵頭。

鐵頭的飯店,由於不是吃飯的點兒,飯店裏冷冷清清,隻有鐵頭的老婆在打掃衛生,看不到服務員也看不到廚師。見仨人走進來,鐵頭的老婆連忙招呼著,沏茶倒水。四化和鐵頭相視一眼,詭秘地一笑,似乎有什麼陰謀。馬衛國看在眼裏,不知道他們究竟要搞什麼名堂,也沒有問。

鐵頭老婆給馬衛國沏茶的時候,鐵頭很爺們地命令說:“叫大哥!”

“大哥。”鐵頭老婆很順從地叫了一聲。馬衛國連忙點頭答應,正想起身,卻被鐵頭拉著坐了下來。鐵頭笑眯眯地看著馬衛國,四化也在旁邊壞笑著,笑得馬衛國心裏發毛。

鐵頭終於忍不住了,提醒馬衛國:“我媳婦……你忘了?咱同學李芳呀!”

“啊?”馬衛國茫然地看著李芳,實在認不出來,一臉的不好意思。

四化一拍大腿,“嗨!就是上課睡覺老流哈喇子的葛洲壩啊……天天打炮,被鐵頭折騰的瘦成啥了,有個閨女還想要個小子……”李芳紅著臉鑽廚房去了。

馬衛國這才明白過來,有些詫異。“變化太大了,真是的!”他佩服地看著鐵頭,“你娃真行啊!我記得當年葛洲壩,喔,你媳婦根本就不搭理你,最後還是讓你搞定哩。說說,你都使了啥壞招?”

鐵頭隻是憨厚地笑著,不說話,一臉的幸福和滿足。四化接過了話茬,說:“他倆是咱班唯一成了的一對。”

鐵頭下廚炒了幾個菜,吃過午飯,仨人到四化和鐵頭家分別看望了一下。傍晚的時候,仨人坐在鐵頭家的牆頭抽煙,就像當年一樣一字排開,腳下還是那座城市,有了高樓多了生機。馬衛國蹬著一雙布鞋,習慣性地蹲在牆頭上,就像在號子裏一樣。

太陽在一點點兒地靠近地平線,收斂了白天刺眼的光芒,變得平和變得溫馨,暮色籠罩了城市,為它披上夢幻般朦朧的色彩。仨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平靜,靜靜地俯視著他們一起生活過快樂過煩惱過的地方,想著那些紛紜的往事。白天過於喧囂過於忙碌,讓人沒時間沒心思去回憶,傍晚的時候,當一切都平靜下去,記憶才浮上水麵,供人回味。

四化又將馬衛國和鐵頭拖上自己的轎車,堅持帶他們去歌廳唱歌。歌廳裝飾得金碧輝煌,穿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女孩子來來往往,前來循環的客人們舉止張揚,笑的非常放肆,不停地對摟在懷裏的女孩子動手動腳。

馬衛國和四化、鐵頭進入一個包廂。歌廳裏的“媽咪”很快領了七八個小姐進來,在仨人麵前站成一排,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曖昧的、挑逗性的微笑。“大哥,鐵頭,一人挑一個,快點!”馬衛國和鐵頭都沒來過這種場所,沒有找小姐的經曆,四化卻輕車熟路。馬衛國和鐵頭一個勁兒地擺手拒絕,四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過一個最漂亮的小姐,一把塞到馬衛國的懷裏。馬衛國像是被燙到一樣,一下子站了起來,緊張得手足無措。四化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雙手按住馬衛國的肩膀,又把他按回沙發上。“衛國,你娃在裏麵憋了這麼多年,沾不到女人,火氣能不大嗎?今天就是要讓你開開葷,敗敗火!放心吧,沒事,有我呢!”

四化轉頭對那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馬衛國的小姐說:“這可是我大哥,你陪好了小費大把的。”小姐立馬來了勁頭,甜甜地往馬衛國的身邊靠,馬衛國挪了挪屁股,坐的筆直,像號子裏的姿勢,四化笑著推了一下馬衛國。“這又不是號子,放鬆放鬆!”馬衛國求救似地看了一眼鐵頭,他和自己的處境差不多,也被一個小姐纏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