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得射如皋雉,珍重今朝金仆姑。
俊卿笑道:"詩意最妙,隻是兄貌不陋,似太謙了些隻"撰之笑道:"小弟雖不便似賈大夫之醜,卻與令姊相並,必是不及隻"俊卿含笑自去了。
從此撰之胸中癡癡裏想著聞俊卿有個姊姊二美貌巧藝,要得為妻。有了這個念頭並不與杜子中知道。因為箭是他拾著的,今自己把做寶貝藏著,恐怕他知,因來要了去。誰想這個箭,原有來曆。俊卿學射時,便懷有擇配之心。竹幹上刻那二句,固是誇著發矢必中,也暗藏個應弦的啞謎隻他射那烏鴉之時,明知在書齋樹上,射去這枝箭,心裏暗卜一封一看他兩人那個先拾得者上即為夫妻。為此急急來尋下落,不知是杜子中先拾著,後來掉在魏撰之手裏兒俊卿隻見在魏撰之處,以為姻緣有定,故假意說是姊姊,其實多暗隱著自己的意思二魏撰之不知其故,憑他搗鬼二隻道真有個姊姊罷了。俊卿固然認了魏撰之是天緣,心裏卻為杜子中十分相愛兒好些撇打不下,歎口氣道:"一馬跨不得雙鞍了我又違不得天意。他日別尋件事端人補還他美情罷。"明日來對魏撰之道:"老父與家姊麵前,小弟十分竄掇,已有允意,玉鬧妝也留在家姊處了二老父的意思,要等秋試過人待兄高捷了方議此事。"魏撰之道:"這個也好幾隻是一言既定,再無翻變才妙兒"俊卿道:"有小弟在人誰翻變得?"魏撰之不勝之喜幾時值秋闈,魏撰之與杜子中、聞俊卿多考在優等,起送鄉試。兩人來拉了俊卿同走,俊卿與父參將計較道:"女孩兒家隻好瞞著人,暫時做秀才耍子,若當真去鄉試下一下子中了舉人,後邊露出真情來下就要關著奏請幹係。事體弄大了上不好收場,決使不得。"推了有病不行,魏、杜兩生隻得撇了自去趕試又揭曉之日,兩生多得中了,聞俊卿見兩家報了捷,也自歡喜一打點等魏撰之迎到家時方把求親之話與父親說知上圖成此親事。
不想安綿兵備道與聞參將不合隻時值軍政考察,在按院處開了款數,遞了一個揭帖,誣他冒用國課,妄報功績,侵克軍糧,累贓巨萬按院參上一本,奉聖旨著本處撫院提問。此報一至,聞家合門慌做了一團。也就有許多衙門人尋出事端來纏擾,還虧得聞俊卿是個出名的秀才,眾人不敢十分羅唕。過不多時,兵道行個牌到府來,說是奉旨犯人個把聞參將收拾在府獄中去了,聞俊卿自把生員出名去遞投訴上就求保候父親。府間準了訴詞。不肯召保。俊卿就央了新中的兩個舉人去見府尊,府尊說:"礙上司分付做不得情。"三人袖手無計,此時魏撰之自揣道:"他家患難之際料說不得求親的閑話,隻好不提起,且一麵去會試再處。"兩人臨行之時下又與俊卿作別。撰之道:"我們三人同心之友,我兩人喜得僥幸,方恨俊卿因病蹉跎不得同登,不想又遭此家難,而今我們匆匆進京去了口心下如割,卻是事出無奈,多致意尊翁,且自安心聽問二我們若少得進步,必當出力相助,來白此冤!"子中道:"此間官官相護二做定了圈套陷人。聞兄隻在家營救,未必有益。我兩人進去二倘得好處,聞兄不若徑到京來商量,與尊翁尋個出場。還是那邊上流頭好辨白冤枉個我輩也好相機助力。切記!切記!"撰之又私自叮囑道:"令姊之事,萬萬留心。不論得意不得意,此番回來必求事諧了。"俊卿道:"鬧妝現在口料不使兄失望便了。"三人灑淚而別向聞俊卿自兩人去後,一發沒有商量可救父親,虧得官無三日急,到有七日寬,無非湊些銀子,上下分派,使用得停當,獄中的也不受苦,官府也不來急急要問,丟在半邊二做一件未結公案了。參將與女兒計較道:"這邊的官司既未問理,我們正好做手腳。我意欲修下一個辨本二做成一個備細揭帖,到京中訴冤,隻沒個能幹的人去得,心下躊躇未定,"聞俊卿道:"這件事須得孩兒自去個前日魏、杜兩兄臨別時兒也教孩兒進京去,可以相機行事,但得兩兄有一人得第,也就好做靠傍了,"參將道:"雖然你是個女中丈夫,是你去畢竟停當。隻是萬裏程途幾路上恐怕不便。"俊卿道:"自古多稱緹縈救父,以為美談。他也是個女子了況且孩兒男妝已久,遊庠已過,一向算在丈夫之列,有甚去不得?雖是路途遙遠二孩兒弓矢可以防身,倘有甚麼人盤問一憑著胸中見識也支持得過二不足為慮。隻是須得個男人隨去這卻不便。孩兒想得有個道理,家丁聞龍夫妻多是苗種,多善弓馬,孩兒把他妻子也打扮做男人,帶著他兩人,連孩兒共是三人一起走,既有婦女伏侍,又有男仆跟隨,可以放心一直到京了。"參將道:"既然算計得停當,事不宜遲,快打點動身便是了下"俊卿依命,一麵去收拾一聽得街上報進士,說魏、杜兩人多中了二俊卿不勝之喜,來對父親說道:"有他兩人在京做主,此去一發不難做事。"就揀定一日幾作急起身。在學中動了一個遊學呈子,批一個文書執照,帶在身邊了,路經省下,再察聽一察聽上司的聲口消息了你道聞小姐怎生打扮?
飄飄巾幘兒覆著兩鬢青絲;窄窄靴鞋,套著一雙玉筍。上馬衣裁成短後,蠻獅帶妝就偏垂。囊一張玉靶馬,想開時,舒臂扭腰多體態;插幾枝雁翎箭二看放處,猿啼雕落逞高強,爭羨道能文善武的小郎君,怎知是女扮男妝的喬秀士?
一路來到了成都府中上聞龍先去尋下了一所幽靜飯店,聞俊卿後到,歇下了行李了叫聞龍妻子取出帶來的山菜幾件,放在碟內,向店中取了一壺酒斟著慢吃。
又道是無巧不成話了那坐的所在,與隔壁人家窗口相對隻隔得一個小天井。正吃之間上隻見那邊窗裏一個女子掩著半窗,對著聞俊卿不轉眼的看向及至聞俊卿抬起眼來,那邊又閃了進去,遮遮掩掩,隻不走開。忽地打個照麵人乃是個絕色佳人。聞俊卿想道:"原來世間有這樣標致的?"看官,你道此時若是個男人,必然動了心,就想妝出些風流家數,兩下做起光景來,怎當得聞俊卿自己也是個女身,那裏放在心上?一麵取飯來吃了且自衙門前幹正事去。
到得出去了半日二傍晚轉來,俊卿剛得坐下了隔壁聽見這裏有人聲,那個女子又在窗邊來看了了俊卿私下自笑道:"看我做甚?豈知我與你是一般樣的!"正嗟歎間,隻見門外一個老姥走將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小榼兒。見了俊卿下放下榼子,道了萬福,對俊卿道:"隔壁景家小娘子見舍人獨酌上送兩件果子與舍人當茶下"俊卿開看,乃是南充黃柑二順慶紫梨,各十來枚。俊卿道:"小生在此經過上與娘子非親非戚,如何承此美意?"老姥道:"小娘子說來,此間來萬去千的人,不曾見有似舍人這等豐標的,必定是富貴家的出身。及至問人來,說是參府中小舍人,小娘子說這俗店無物可口,叫老媳婦送此二物來解渴,"俊卿道:"小娘子何等人家兒卻居此間壁?"老姥道:"這小娘子是井研景少卿的小姐,隻因父母雙亡,他依著外婆家住,他家裏自有萬金家事,隻為尋不出中意的丈夫,所以還未嫁人。外公是此間富員外,這城中極興的客店,多是他家的房子,何止有十來處,進益甚廣,隻有這裏幽靜些,卻同家小每住在間壁了他也不敢主張把外甥許人,恐怕錯了對頭,後來怨悵,常對景小娘子道:'憑你自家看得中意的人實對我說,我就主婚。'這個小娘子也古怪了自來會揀相人物,再不曾說那一個好,方才見了舍人,便十分稱讚了敢是與舍人有些姻緣動了?"俊卿不好答應,微微笑道:"小生那有此福?"老姥道:"好說二好說。老媳婦且去著。"俊卿道:"致意小娘子下多承佳惠,客中無可奉答但有心感盛情。"老姥去了,俊卿自想一想,不覺失笑道:"這小娘子看上了我,卻不枉費春心?"吟詩一首二聊寄其意。詩雲:為念相如渴不禁二交梨邛橘出芳林。
卻慚未是求凰客兒寂寞囊中綠綺琴。
次日早起老姥又來,手中將著四枚剝淨的熟雞子,做一碗盛著,同了一小壺好茶一送到俊卿麵前道:"舍人吃點心人"俊卿道:"多謝媽媽盛情一"老姥道:"這是景小娘子昨夜分付了,老身支持來的。"俊卿道:"又是小娘子美情了小生如何消受?有一詩奉謝,煩媽媽與我帶去。"俊卿就把昨夜之詩寫在紙上。封好了付媽媽。詩中分明是推卻之意,媽媽將去與景小姐看了,景小姐一心喜著俊卿,見他以相如自比了反認做有意於文君,後邊兩句一不過是謙讓些說話。遂也回他一首,和其末韻雲:宋玉牆東思不禁願為比翼止同休。知音已有新裁句,何用重挑焦尾琴?吟罷一也寫在烏絲繭紙上,教老姥送將來個俊卿看罷,笑道:"元來小姐如此高才!難得,難得!"俊卿見他來纏得緊了生一個計較,對老姥道:"多謝小姐美意一小生不是無情,爭奈小生已聘有妻室不敢欺心妄想。上複小姐,這段姻緣種在來世罷。"老姥道:"既然舍人已有了親事人老身去回複了小娘子,省得他牽腸掛肚,空想壞了。"老姥去後,俊卿自出門去打點衙門事體,央求寬緩日期,諸色停當了到了天晚才回得下處。是夜無詞,來日天早,這老姥又走將來了笑道:"舍人小小年紀,倒會掉謊,老婆滾到身邊下推著不要。昨日回了小娘子小娘子教我問一問兩位管家,多說道舍人並不曾聘娘子過幾小娘子喜歡不勝,已對員外說過,少刻員外自來奉拜說親幾好歹要成事了。"俊卿聽罷二呆了半晌,道:"這冤家帳,那裏說起?隻索收拾行李起來,趁早去了罷。"分付聞龍與店家會了鈔,急待起身。隻見店家走進來報道:"主人富員外相拜聞相公幾"說罷,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笑嘻嘻進來,堂中望見了聞俊卿,先自歡喜幾問道:"這位小相公,想就是聞舍人了麼?"老姥還在店內,也跟將來,說道:"正是這位,"富員外把手一拱道:"請過來相見,"聞俊卿見過了禮,整了客座坐了,富員外道:"老漢無事不敢冒叩新客上老漢有一外甥,乃是景少卿之女,未曾許著人家。舍甥立願不肯輕配凡流幾老漢不敢擅做主張,憑他意中自擇一昨日對老漢說,有個聞舍人幾下在本店,豐標不凡,願執箕帚口所以要老漢自來奉拜,說此親事,老漢今見足下,果然俊雅非常,舍甥也有幾分姿容,況且粗通文墨,實是一對佳偶,足下不可錯過,"聞俊卿道:"不敢欺老丈,小生過蒙令甥謬愛,豈敢自外?一來令甥是公卿閥閱小生是武弁門風,恐怕攀高不著;二來老爺在難中下小生正要入京辨冤,此事既不曾告過了又不好為此擔閣,所以應承不得"員外道:"舍人是簪纓世胄,況又是黌宮名士,指日飛騰,豈分甚麼文武門楣?若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親事議定了了待歸時稟知令尊,方才完娶?既安了舍甥之心口又不誤了足下之事,有何不可?"聞俊卿無計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曉得我的心病下如此相逼,卻又不好十分過卻二打破機關。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緣,不必說了。還有杜子中更加相厚了到不得不閃下了他。一向有個主意,要在骨肉女伴裏邊別尋一段因緣二發付他去。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權且應承,定下在這裏,他日作成了杜子中,豈不為妙?那裏曉得我是女身,須怪不得我說謊。萬一杜子中也不成二那時也好開交了,不象而今礙手人"算計已定,就對員外說:"既承老丈與令甥如此高情,小生豈敢不受人提挈!隻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為定了待小生京中回來,上門求娶就是了,"說罷,就在身邊解下那個羊脂玉鬧妝,雙手遞與員外道:"奉此與令甥表信,"富員外千歡萬喜,接受在手兒一同老姥去回複景小姐道:"一言已定了下"員外就叫店中辦起酒來,與聞舍人餞行。俊卿推卻不得下吃得盡歡而罷。
相別了,起身上路。少不得風飧水宿,夜住曉行。不一日,到了京城,叫聞龍先去打聽魏、杜兩家新進士的下處兒問著了杜子中一家,元來那魏撰之已在部給假回去了,杜子中見說聞俊卿來到,不勝之喜,忙差長班來接到下處,兩人相見,寒溫已畢,俊卿道:"小弟專為老父之事隻前日別時,承兄每分付入京圖便人切切在心。後聞兩兄高發,為此不辭跋涉,特來相托二不想魏撰之已歸,今幸吾兄尚在京師,小弟不致失望了。"杜子中道:"仁兄先將老伯被誣事款做一個揭帖,逐一辨明,刊刻起來,在朝門外逢人就送,等公論明白了,然後小弟央個相好的同年在兵部的,條陳別事,帶上一段,就好到本籍去生發出脫了口"俊卿道:"老父有個本稿下可以上得否?"子中道:"而今重文輕武,老伯是按院題的,若武職官出名自辨,他們不容起來,反致激怒,弄壞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說的為妙,仁兄不要輕率。"俊卿道:"感謝指教,小弟是書生之見,還求仁兄做主行事又"子中道:"異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勞叮嚀?"俊卿道:"撰之為何回去了?"子中道:"撰之原與小弟同寓了多時,他說有件心事,要歸來與仁兄商量,問其何事,又不肯說。小弟說仁兄見吾二人中了二未必不進京來。他說這是不可期的,況且事體要在家裏做的二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幾正不知仁兄卻又到此,可不兩相左了?敢問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俊卿明知為婚姻之事,卻隻做不知,推說道:"連小弟也不曉得他為甚麼。想來無非為家裏的事。"子中道:"小弟也想他沒甚麼,為何恁地等不得?"兩個說了一回了子中分付治酒接風,就叫聞家家人安頓好了行李上不必另尋寓所,隻在此間同寓,這是子中先前同魏家同寓二今魏家去了,房舍盡有。可以下得聞家主仆三人二子中又分付打掃聞舍人的臥房,就移出自己的榻來,相對鋪著,說晚間可以聯床清話。俊卿看見人心裏有些突兀起來,想道:"平日與他們同學,不過是日間相與,會文會酒個並不看見我的臥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多在一間房內了,須閃避不得露出馬腳來怎麼處?"卻又沒個說話可以推掉得兩處宿,隻是自己放著精細,遮掩過去便了雖是如此說,卻是天下的事是真難假下是假難真。亦且終日相處,這些細微舉動,水火不便的所在幾那裏妝飾得許多來?聞俊卿日間雖是長安街上去送揭帖口做著男人的勾當,晚間宿歇之處,有好些破綻現出在杜子中的眼裏,子中是個聰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曉得有些吒異,越加留心閑覷,越看越是了向這日,俊卿出去,忘鎖了拜匣,子中偷揭開來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幾內有一幅草稿,寫著道:"成都綿竹縣信女聞氏個焚香拜告關真君神前。願保父聞確冤情早白,自身安穩還鄉,竹箭之期,鬧妝之約,各得如意。謹疏,"子中見了,拍手道:"眼見得公案在此了,我枉為男子,被他瞞過了許多時今不怕他飛上天去,隻是後邊兩句解他不出,莫不許過了人家?怎麼處?"心裏狂蕩不禁,忽見俊卿回來,子中接在房裏坐了看著俊卿隻是笑。俊卿疑怪下將自己身子上下前後看了又看隻問道:"小弟今日有何舉動差錯了,仁兄見哂之甚?"子中道:"笑你瞞得我好。"俊卿道:"小弟到此來做的事不曾瞞仁兄一些。"子中道:"瞞得多哩!俊卿自想麼?"俊卿道:"委實沒有口"子中道:"俊卿記得當初同齋時言語麼?原說弟若為女,必當嫁兄;兄若為女,必當娶兄幾可惜弟不能為女,誰知兄果然是女,卻瞞了小弟,不然娶兄多時了,怎麼還說不瞞?"俊卿見說著心病,臉上通紅起來道:"誰是這般說?"子中袖中摸出這紙疏頭來道:"這須是俊卿的親筆隻"俊卿一時低頭無語。子中就挨過來坐在一處了,笑道:"一向隻恨兩雄不能相配,今卻遂了人願也。"俊卿站了起來道:"行蹤為兄識破了抵賴不得了。隻有一件,一向承兄過愛,慕兄之心非不有之,爭奈有件緣事,已屬了撰之,不能再以身事兄,望兄見諒二"子中愕然道:"小弟與撰之同為俊卿窗友,論起相與意氣,還覺小弟勝他一分,俊卿何得厚於撰之,薄於小弟乎?況且撰之又不在此間隻現鍾不打,反去煉銅,這是何說?"俊卿道:"仁兄有所不知隻仁兄可看疏上竹箭之期的說話麼?"子中道:"正是不解,"俊卿道:"小弟因為與兩兄同學,心中願卜所從。那日向天暗禱,箭到處,先拾得者即為夫婦後來這箭卻在撰之處,小弟詭說是家姐所射向撰之遂一心想慕,把一個玉鬧妝為定幾此時小弟雖不明言,心已許下了一此天意有屬,非小弟有厚薄也上"子中大笑道:"若如此說,俊卿宜為我有無疑了。"俊卿道:"怎麼說?"子中道:"前日齋中之箭,原是小弟拾得。看見幹上有兩行細字,以為奇異,正在念誦,撰之聽得走出來在小弟手裏接去看。此時偶然家中接小弟,就把竹箭掉在撰之處,不曾取得,何嚐是撰之拾取的?若論俊卿所卜天意,一發正是小弟應占了。撰之他日可問,須混賴不得。"俊卿道:"既是曾見箭上字來,今可記得否?"子中道:"雖然看時節倉卒無心,也還記是'矢不虛發,發必應弦'八個字二小弟須是造不出。"俊卿見說得是真幾心裏已自軟了。說道:"果是如此。乃是天意了。隻是枉了魏撰之望空想了許多時上而今又趕將回去,日後知道,甚麼意思?"子中道:"這個說不得,從來說先下手為強,況且元該是我的個"就擁了俊卿求歡,道:"相好兄弟。而今得同衾枕,天上人間,無此樂矣。"俊卿推拒不得,隻得含羞走入幃帳之內,一任子中所為。有一首 調《山坡羊》口單道其事:這小秀才有些兒怪樣隻走到羅幃,忽現了本相幾本來是個黌宮裏折桂的郎君,改換了章台內司花的主將,金蘭契,隻覺得肉味馨香;筆硯交,果然是有筆如槍。皺眉頭,忍著疼,受的是良朋針砭;趁胸懷,揉著竅,顯出那知心酣暢,用一番切切偲偲來也,哎呀,分明是遠方來,樂意洋洋二思量,一糶一糴,是聯句的篇章;慌忙二為雲為雨,還錯認了龍陽事畢,聞小姐整容而起,歎道:"妾一生之事,付之郎君,妾願遂矣。隻是哄了魏撰之二如何回他?"忽然轉了一想,將手床上一拍道:"有處法了一"杜子中倒吃了一驚,道:"這事有甚麼處法?"小姐道:"好教郎君得知:妾身前日行至成都在客店內安歇,主人有個甥女窺見了妾身下對他外公說了,逼要相許幾是妾身想個計較,將信物權定,推道歸時完娶。當時妾身意思,道魏撰之有了竹箭之約,恐怕冷淡了郎君,又見那個女子才貌雙全,可為君配,故此留下這個姻緣。今妾既歸君,他日回去兒魏撰之問起所許之言,就把這家的說合與他成了二豈不為妙?況且當時隻說是姊姊,他心裏並不曾曉得是妾身自己。也不是哄他了。"子中道:"這個最妙,足見小姐為朋友的美情,有了這個出場,就與小姐配合兒與撰之也無嫌了。誰曉得途中又有這件奇事?還有一件要問:途中認不出是女容不必說了一便小姐雖然男扮,同兩個男仆行走幾好些不便。"小姐笑道:"誰說同來的多是男人?他兩個原是一對夫婦,一男一女,打扮做一樣的,所以途中好伏侍,走動不必避嫌也幾"子中也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有才思的人做來多是奇怪的事,"小姐就把景家女子所和之詩,拿出來與子中看。子中道:"世間也還有這般的女子!魏撰之得之也好意足了"小姐再與子中商量著父親之事兒子中道:"而今說是我丈人個一發好措詞出力。我吏部有個相知先央他把做對頭的兵道調了地方,就好營為了。"小姐道:"這個最是要著,郎君在心則個。"子中果然去央求吏部向數日之間推升本上,已把兵道改升了廣西地方,子中來回複小姐道:"對頭改去兒我今作速討。"小姐愈加感激上轉增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