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呂大郎還金完骨肉(3 / 3)

再說王氏聞丈夫凶信上初時也疑惑。被呂寶說得活龍活現,也信了,少不得換了些素服,呂寶心懷不善,想著哥哥已故嫂嫂又無所出,況且年紀後生二要勸他改嫁,自己得些財禮,教渾家楊氏與阿姆說,王氏堅意不從人又得呂珍朝夕諫阻,所以其計不成下王氏想道:"千聞不如一見,雖說丈夫已死,在幾千裏之外,不知端的。"央小叔呂珍是必親到山西二問個備細。如果然不幸,骨殖也帶一塊回來。呂珍去後,呂寶愈無忌憚,又連日賭錢輸了幾沒處設法。偶有江西客人喪偶,要討一個娘子,呂寶就將嫂嫂與他說合,那客人也訪得呂大的渾家有幾分顏色一情願出三十兩銀子。呂寶得了銀子下向客人道:"家嫂有些妝喬,好好裏請他出門,定然不肯,今夜黃昏時分,喚了人轎,悄地到我家來。隻看戴孝髻的,便是家嫂,更不須言語扶他上轎,連夜開船去便了,"客人依計而行。

卻說呂寶回家,恐怕嫂嫂不從,在他跟前不露一字,卻私下對渾家做個手勢兒道:"那兩腳貨今夜要出脫與江西客人去了,我生怕他哭哭啼啼,先躲出去,黃昏時候,你勸他上轎,日裏且莫對他說。"呂寶自去了,卻不曾說明孝髻的事也是天使其然下原來楊氏與王氏妯娌最睦,心中不忍,一時丈夫做主沒奈他何。欲言不言,直挨到酉牌時分,隻得與王氏透個消息:"我丈夫已將姆姆與嫁江西客人。少停客人就來取親,教我莫說個我與姆姆情厚,不好瞞得幾你房中有甚細軟家私,須先收拾,打個包裹,省得一時忙亂,"王氏啼哭起來,叫天叫地起來,楊氏道:"不是奴苦勸姆姆,後生家孤,終久不了。吊桶已落在井裏也是一緣一會,哭也沒用,"王氏道:"嬸嬸說那裏話?我丈夫雖說已死,不曾親見。且待三叔回來,定有個真信。如今逼得我好苦!"說罷又哭,楊氏左勸右勸,王氏住了哭說道:"嬸嬸,既要我嫁人,罷了,怎好戴孝髻出門?嬸嬸尋一頂黑髻與奴換了。"楊氏又要忠丈夫之托,又要姆姆麵上討好,連忙去尋黑髻來換又也是天數當然,舊髻兒也尋不出一頂向王氏道:"嬸嬸,你是在家的上暫時換你頭上的髻兒與我兒明早你教叔叔鋪裏取一頂來換了就是,"楊氏道:"使得。"便除下髻來遞與姆姆隻王氏將自己孝髻除下,換與楊氏戴了,王氏又換了一身色服。黃昏過後江西客人引著燈籠火把一抬著一頂花花轎,吹手雖有一副了不敢吹打,如風似雨飛奔呂家來上呂寶已自與了他暗號,眾人推開大門了隻認戴孝髻的就搶。楊氏嚷道:"不是!"眾人那裏管三七二十一幾搶上轎時,鼓手吹打,轎夫飛也似抬去了"一派笙歌上客船,錯疑孝髻是姻緣個新人若向新郎訴,隻怨親夫不怨天,"王氏暗暗叫謝天謝地。關了大門,自去安歇。

次日天明呂寶意氣揚揚,敲門進來,看見是嫂嫂開門,吃了一驚了房中不見了渾家。見嫂子頭上戴的是黑髻下心中大疑,問道:"嫂嫂,你嬸子那裏去了?"王氏暗暗好笑兒答道:"昨夜被江西蠻子搶去了兒"呂寶道:"那有這話?且問嫂嫂如何不戴孝髻?"王氏將換髻的緣故述了一遍,呂寶捶胸隻是叫苦一指望賣嫂子,誰知到賣了老婆!江西客人已是開船去了口三十兩銀子,昨晚一夜就賭輸了一大半隻再要娶這房媳婦子,今生休想,複又思量,一不做,二不休人有心是這等,再尋個主顧把嫂子賣了上還有討老婆的本錢。

方欲出門人隻見門外四五個人,一擁進來,不是別人,卻是哥哥呂玉了兄弟呂珍、侄子喜兒與兩個腳家人馱了行李貨物進門。呂寶自覺無顏,後門逃出,不知去向。王氏接了丈夫,又見兒子長大回家,問其緣故,呂玉從間至尾,敘了一遍口王氏也把江西人搶去嬸嬸了呂寶無顏,後門走了一段情節敘出個呂玉道:"我若貪了這二百兩非意之財怎勾父子相見?若惜了那二十兩銀子,不去撈救覆舟之人,怎能勾兄弟相逢?若不遇兄弟時上怎知家中信息?今日夫妻重會,一家骨肉團圓,皆天使之然也,逆弟賣妻,也是自作自受,皇天報應,的然不爽!"自此益修善行,有道日隆。後來喜兒與陳員外之女做親,子孫繁衍,多有出仕貴顯者,詩雲:本意還金兼得子一立心賣嫂反輸妻。

世間唯有天工巧,善惡分明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