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有名的私立醫院,貴賓住院部。
走進重症監護室,裏麵的裝潢和設施乍一看完全不像醫院,紅木的桌椅家具和四柱大床,更像是走進了某戶巨賈豪門,隻除了床邊安放的一台台高科技儀器,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忙碌著。
看到有人進來,醫生護士們隻是頓了一下,手上依然在繼續進行著自己的工作,工作態度專業而嚴謹,也無形中造成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甜蜜不自覺地抓緊了莫時寒的手,莫時寒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兒。甜蜜的目光卻已經越向前,落在了大床上的那張罩著氧氣罩完全看不清麵目的女人身上。
此時,房間裏的加濕氣吐著淡淡的白色霧氣,空氣裏沒有醫院那種慣常的藥水味兒,而是一種帶著淡淡菊香的清馨味道,這種味道讓甜蜜不自覺地深嗅了一口,似乎就覺得心頭的不安和沉壓稍稍減輕了幾許,有種莫名的熟悉的、安心的感覺。
其中一個主治大夫模樣的人,應該就是那位王醫生,放下聽筒後朝許策點了下頭,許策上前詢問,王醫生道,“早上先生您離開後,夫人似乎就有些反應了。我們本來是非常高興的,進行了核磁掃描等監測,不過反應漸漸又弱了下去,我們想也許先生這段時間多多刺激一下夫人,說不定會有奇跡。隻是沒想到,沉睡多年的植物人在清醒前時身體做出的應激反應,會打亂了夫人當前十分緩慢僅靠著儀器維持的生命能量……”
大夫的解釋說明,能聽得懂的其實沒幾個,包括在場的護士小姐。不過眾人都靜靜地聽著,沒有誰敢打斷。
甜蜜聽明白了一個意思,這位沉睡了二十多年的嬸嬸可能不是清醒,而也許隻是大限將近的回光反照。
“欣彤……”
許策不待聽完解釋,已經有些難以自製衝到了大床邊,握起了女人早已經枯瘦如材的手,握在掌心時都微微發抖著,看得他是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依然怕自己的動作會傷到了妻子。他的聲音沙啞,神情流露出壓抑的痛苦,目光中竟有微光閃動著。
隻是這短短的一瞬,甜蜜的鼻頭一酸,就有水珠兒要滾出來。她下意識地朝莫時寒身後躲了躲,因為覺得自己的情緒來得太突然了,就算對方是親戚朋友,不過到底他們才見第二次麵,她這種有些激動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合理。
莫時寒心頭很是觸動,不過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叔叔的緊張激動模樣。想當年,本是要繼承黑龍會第二把交椅的許策到帝都來過一段時間,行事也非常低調,其實是為了幫忙這邊的世家親族清除掉一個黑道勢力,同時也素清自己組織內部的一股叛逆勢力,同時也算是他繼位的一場試練。
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當時風華正茂的許策手裏,他是那一輩裏,除了韓家的家主外,最出色的繼承人。當時許策在港城是早有家族幫忙相看好的未婚妻人選的。男人們想要在事業上大展拳腳的時候,不會將情情愛愛的東西放在眼裏,何況許策這樣優秀的繼承者更是如此,婚姻大事幾乎是交由家中的長輩處理的,自己對女人沒有多大感覺。
誰能料到丘比特的小箭,就在這個白雪皚皚的世界裏,一下子戳中了許策冷硬無波了二十六年的心呢?而且這一戳,還鬧騰出好多事情來,竟然就這麼風風雨雨走過二十四載,竟仍如眼前這般,深情不渝,眼見愛人生死一線,仍情動至此。
不知道許策低聲跟床上的人說了什麼,好半晌,似乎才穩定了情緒,朝莫時寒兩人示意。
這時候醫生護士都暫時退離,將這也許是最後的時光留給了親人們。
甜蜜也從最初的奇妙情緒中抽出身來,有些好奇地跟著走上前,望向床上的人兒。雖然還戴著氧氣罩,不過卻能看出這人的麵目應是相當漂亮的,即使長年臥床已經顯得有些瘦骨嶙峋,也掩不住其麗質天生,算來許叔叔都近五十的人了,這位嬸嬸相信也差不多的年紀,可是瞧著模樣似乎就三十多的樣子。
“叔?”莫時寒突然出聲,嚇得甜蜜小小一跳。
便見許策突然將氧氣罩取了開,露出了女子整張瘦弱的麵容。這一下看得更清楚了,甜蜜心頭莫名地跳漏一拍,覺得這張麵容看起來,似乎有種奇異的親切感。她擰眉想了想,又覺得這種感覺太奇怪,迅速別開了。
許策笑容變得虛弱,顯是強顏,“沒關係。其實,尋常在港城時,彤彤的生命體征一直比較好,都不戴這東西的。到了北方這邊空氣幹燥,怕她不舒服才給戴上的。這會兒見她的外侄和侄媳婦兒,我想彤彤不會想要戴個麵具的。”
這個男人可真細心啊!也許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細心嗬護,才能讓一個女人沉睡了二十多年,還能保有如此好的儀態和麵容。仔細看來,倒是許策顯得更老了幾分,發間的點點花白,清晰可見。若是女人醒來,看到心愛的人已經華發叢生,也該是會很心疼的吧!
甜蜜想著,心裏又酸酸的。
莫時寒上前,歎息道地問候了一聲,“嬸嬸,希望您盡快好起來,醒來看看許叔,我們都等您好久了。”
說完,莫時寒輕輕將身邊的人兒推了推。
甜蜜接到男人們四隻眼睛的注視,就覺得很有些莫名的壓力,看著那張沉睡中的消瘦臉龐,心裏泛起一絲心疼來,聲音微啞地道,“彤彤嬸嬸,我們是第一次見麵。我是……”唉,這種情況還真是有些尷尬啊!
許策寬慰一笑,“甜甜,沒關係,你想說什麼都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用緊張。”
甜蜜眨眨眼,有詢問的意思。
許策點頭,看著妻子說,“其實彤彤性子也是很活潑的,我們第一次相遇時,還是她偷偷跟蹤我的。嗬嗬,她說,我長得像港城的一個大明星,以為我是明星私服出遊,所以想要偷拍我照片,回頭興許能在網上賣幾個錢。”
甜蜜聞言,著實一愕,“真的?”
許策點頭,眼底的光芒微微一閃,教他不得不別開了眼。
甜蜜覺得心頭的某一角都坍陷了,不禁欺身上前,伸手握住了那隻冰涼的枯瘦的手,說,“彤彤嬸嬸,我是甜甜。我們不是很熟悉,大概您昏迷的時候,我才剛剛出生吧!不過好希望您能快快醒過來,參加我和寒寒的婚禮,和叔叔一起。請您……一定早點醒來,我們大家都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