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2 / 2)

“這到底是給你買還是給我買啊?”我終於在他反複不定的時候發出小小抗議。

“有區別嗎?反正今後是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可那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擁有一個家?讓我每天早上眷戀著不肯離開,每天下班不顧一切隻想飛奔而去的家?

“我們結婚吧。”他居然躺在一張樣品床上,望著我輕聲說。

“別鬧了,江遠。”我不好意思地走開,可是內心卻不可抑製地掀起波瀾。雯川,我從來不敢相信,我會如此接近幸福。那一刻,我真願意人生就這麼安定下來,不再有任何變數。

晚上在家組裝家具,江遠低頭專注地敲敲打打,我拿著綠茶站在他旁邊,看著他的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他並不抬頭,卻問我:“還沒看夠?”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我下意識問他,繼而發現自己的問題很傻,於是笑著轉移話題,“今晚你還去醫院嗎?”

他的笑容也還掛在臉上,眼裏露出略微遲疑的光彩,說:“我看還是去吧。”

葉丹在北醫三院等待關節置換術。她的一生也是很奇妙的,從小到大沒有失敗過,她也不允許自己失敗,可那樣驕傲至極的一個人,遭遇了兩次挫折:一次是江遠,一次是非典。

非典沒有奪走她的生命,但股骨頭壞死的後遺症拚命地折磨著她。她的學業為此停滯,生活為此顛倒,每天被難忍的疼痛折磨,沒有人可以拯救她,除了江遠。

江遠是她的藥。

我送江遠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回頭笑問我:“你怎麼一點顧慮都沒有?一個勁兒把自己男朋友往外推,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我下意識問,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笑道:“我當然不擔心。我相信你。”

看著江遠進了電梯,我才躺到剛剛組裝好的新床上,長舒了一口氣。我想:安蓓蓓,你今天表現得很好,幾乎一整天,你都沒有去想他,隻要繼續努力,什麼都可以忘記。

每逢長假,我總會跟江遠一起飛回老家,去看看郭爸爸,看看雯川。

雯川的墓碑前總是寂靜,每次看到肆意生長起來的荒草,我心裏總覺得莫名蒼涼。雯川,你一個人還好嗎?你寂寞嗎?是否還是很想他?可他竟沒有一次回來過。

離開陵園的時候,江遠在我前方先行,應慧寺的擴建工程還在繼續,整個山坡上四處是亂石跟碎瓦。我看到他腳下踩滑一粒石子,眼看快要滑到,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他:“小心!殷若。”

他並沒有滑倒,隻是靜靜將衣袖從我手中抽離開去。他不回頭,一聲不吭地徑直往前,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我又能希望他有什麼樣的表情。

我中了一種毒,一直沒有解開。

那毒的名字叫殷若。

或許終有一天,它將彌漫至我的五髒六腑,燒我的血,蝕我的心,讓我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