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了箱子到了大堂,對仆歐說:“請給1013的呂季犖先生留個口信,說3011的苑小姐住到亞斯立堂去了,什麼時候回上海,瑪麗亞嬤嬤會跟他聯係。3011房間的賬,是教會來結,請呂先生代勞處理一下。再麻煩先生為我叫一輛車,送我到亞斯立堂去。”仆歐一一應下,叫來了車,送她上去坐好,一邊目送她,一邊心裏在想,怎麼有這麼美麗的修女?
才過不久,就有一位小姐來問這裏有一位上海來的苑小姐回來了沒有?仆歐說回來了,又出去了。那位小姐忙問去哪裏了。仆歐說客人的事,我們不知道,不過苑小姐有話留給呂先生。
董言言忙去找1013房間的呂季犖,說:“苑小姐留了話給你,你去聽一下吧。”呂季犖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到了大堂,找到那個仆歐,問苑小姐說了什麼,仆歐一一說了,呂季犖把3011房間的賬結了。董言言覺得這人真是死樣怪氣的,怎麼這種人可以出來辦事?聽苑因沒事,也就放心了。轉身要走,誰知呂季犖叫住她問:“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就說要搬去亞斯立堂?”董言言看他一眼,忽然看出點明堂來,他那死氣沉沉的臉下,是絕望的眼神,難道這個呂先生對苑因有什麼別的心思?不過也難說啊,從上海陪到北平,不會隻是辦事的吧?還有苑因走的時候的表情,那樣的決絕,難道她真的是藝名羅敷的女演員?這部電影她還沒看過,不敢肯定,便試探地說:“有同學說苑小姐是演電影《桑園會》的羅敷小姐,苑小姐說他認錯人了,本來唱得好好的歌,一下子不高興了,就一個人走了。我怕她有什麼不舒服,趕來問一下。她既然好好的回來了,又去了亞斯立堂,那我也就放心了。呂先生,苑小姐真的是那個什麼羅敷?”
呂季犖還是呆呆的,有點自言自語的樣子,喃喃地說:“為什麼要去亞斯立堂?”董言言說:“她一心要做修女,搬去亞斯立堂不是很正常的嗎?”呂季犖搖頭,說:“我以為她這麼說,隻是要避開我。既然她有……為什麼還去?”董言言不明白他說什麼,又問一句:“她真的拍電影了?還是蔡楚生的導演?”呂季犖點點頭,眼睛直直地說:“是,蔡兄的導演,我的編劇。她演得那麼好,唱得那麼好,蔡兄都一個勁的誇她,她卻說要做修女。我以為是為了避開我,怎麼就真的去了?”
董言言也是頗為詫異,說:“這個表嫂,做事真是令人吃驚。我隻知道她要做修女,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去拍電影。”呂季犖聽她一句表嫂,精神也有了,問道:“表嫂?她真的是你表嫂?”董言言說:“是。”看他一眼,說:“再見,呂先生,你見了她,代我跟她道個別。她既然決意這麼做,你就隨她去吧。”心想羅白棠的事,苑因怕是沒跟他說過,所以他才這麼難過吧。朝他點點頭,說聲再見就走了。
呂季犖還是不明白,怎麼阿苑既然有先生在北平,又會去做修女呢?她不喜歡自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她的先生,卻又不阻止呢?那位董小姐,是她先生的表妹吧,怎麼也不幫著表兄勸勸呢?她為她的棠哥哥傷心成那樣,怎麼又另外嫁人了呢?百思不得其解,在大堂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隻管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男人來到麵前,對他說:“是呂季犖?”呂季犖抬頭一看,正是阿苑的那個先生,忙說:“你是阿苑的先生吧?你來找她嗎?她搬去亞斯立堂了,你去那裏找她吧。”那位戴著墨鏡的先生半晌才吐出來一句:“到底還是去了。”轉身就走。
呂季犖覺得這一家子人都好奇怪,忍不住趕上去,問道:“你真的阿苑的先生?怎麼你妻子要去做修女,你也不攔著?剛才你的表妹也在這裏,也說隨她去。”那位先生聽到這一句,停下腳步,問:“董小姐來過了?”呂季犖說:“是啊,早上來找過她,我告訴她說阿苑去了教堂做禮拜,剛才她說本來在和同學一起唱歌,唱得好好的,隻因為有人認出她的羅敷,就不高興了,回來就去了亞斯立堂。我是不明白,演電影有什麼不好,當初她就千推萬推的,好不容易勸她演了,演得那麼好,活靈活現的,她卻一點不高興。我的本子,蔡楚生導演的想法,她都能領會,天生的明星啊。”
他還要再說,忽見那位先生握起了拳頭,臉色難看之極,便住了口。
練意長看著他,心裏罵他蠢貨。這些讀書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攛掇漂亮女人演電影,不知道對她有什麼好處?恨不得打他一頓,但到底是沒有用的。死小姑娘脾氣硬,木魚腦子,他是早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