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風蕭水寒 孤峰絕立(2 / 3)

張蘭亭瞳孔深處氤氳著一團漆黑,冒著森然的寒意,他隨意道:“自本座接掌神教,方才知悉教主一脈單傳的一些秘密。其中有一本開派祖師留下的劄記,劄記開篇有一段話,你們一定會感興趣。”

諸人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此事,皆驚疑地望著他,張蘭亭聲音奇異道:“‘神戰失利,殘族歸海,餘等滯留中土,隱姓埋名,不甘所學埋沒,慕東皇,遂建太一,望來日重返仙山。’留下這段話的人叫做獨孤客,乃是神教開派祖師之一。”

言畢,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在諸人身上逡巡,最後落在驚怔當場的張元宗身上。獨孤客的話再明顯不過,原來太一教竟還有這樣的淵源。若是放在以前,玉九重透露這條秘辛,白魔一定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時移世易,他難以等閑視之。

張元宗腦海中湧現了諸多紛雜的念頭,許多平日忽略的細節忽然水到渠成地聯係起來。太一教共有八脈弟子,蓬萊總分八部族人,天師古神之術高深莫測,境魔尤有勝之,藥王醫毒冠絕中土,病魔於此道已臻化境。原來一切都是一脈相承,他最後怔怔道:“沒想到太一教竟源出蓬萊!”

當他挑明諸人心中所想,餘人聞言皆是勃然變色。白魔、巫千雪、玉無雙處於太一教的核心,對此亦是聞所未聞。楚青岩眉宇間鋒芒隱現,一縷劍氣瀉出,流光微微移動,劍尖從袖口探出。

如今中土武林高手輩出,人才風流,可謂是難得的繁榮昌盛的大世。可碧波浩渺深處,傳說中的蓬萊竟虎視眈眈,欲一舉覆滅中土,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就算蓬萊已然敗露行跡,即便龍門趁機公之於眾,可天下又會有多少人響應?

孤懸海外,偏僻一隅,欲蚍蜉撼大樹,奢望顛覆廣袤無垠的中土,真是可笑不自量!危言聳聽!中土芸芸,料想最後不過視之為狂熱妄為之舉,一笑置之罷了。力挽狂瀾,改變曆史格局的從來都不是天下人。

太一教源自蓬萊,這是多麼可怕的真相!一旦兩者強強聯手,中土豈不危矣!而瀕臨這場浩劫的眾生卻還是蒙昧不知。時值千年,蓬萊現蹤,龍門少年已知師門的宿命,乍聞此語,不免心生戒備,條件反射地積蓄劍氣。

張元宗淡淡掃了師弟一眼,楚青岩漸漸鬆弛了繃緊的背脊。亭中充斥著緊張的氣氛,太一教的立場,或者說是張蘭亭的態度,將會影響中土對抗千年浩劫的格局。張蘭亭身軀微微前傾,微嘲道:“無論是神教的淵源,還是本座的出身,你認為本座該如何抉擇?”

張元宗無視他的嘲弄,鄭重道:“一旦蓬萊大舉出動,萬象搜靈陣運轉,中土破碎,生靈塗炭,太一教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白魔這時開口道:“中土是神教大業根基所在,萬萬不容他人染指。”

張蘭亭料到他會旗幟鮮明地支持張元宗,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輕敲亭中石桌,淡淡道:“誰說神教要獨善其身?”言下之意是要參與到這場浩劫中,白魔心下疑慮萬分,神教何去何從,當自今日起,遂問道:“你準備如何應對此事?”

張蘭亭佯作思慮,然後森然道:“本座倒要好好想一想,……若是率神教認祖歸宗,讓出九幽山,蓬萊想必樂見其成。蓬萊先祖也是本座的先祖,蓬萊之仇也是本座之仇,何不同他們一道將中土攪個天翻地覆,豈不快哉!”

此言令人膽戰心驚,若太一教真要助紂為虐,中土必將流血漂櫓。張蘭亭忽而皺眉搖頭,認真道:“此舉不妥,神教與蓬萊畢竟是同源不同流,歸附之後隻怕地位尷尬,本座怎能仰其鼻息,還是作罷。”

諸人提起來的心又慢慢落定,張元宗並不認為他是鬆口同意,果然聽其又冷聲道:“神教誌在天下,這等荒洋宵小不足為懼,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便相安無事,若膽敢來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至於囚龍寺等派的生死又與本座何幹?”

亭中諸人臉色又是一變,齊刷刷盯著張蘭亭的麵容,揣測他此言的真假。無論是方才投靠蓬萊之言,還是此時隔岸觀火之語,都會將中土置於烈火烹油之上,蓬萊長驅直入,不知將有多少人遭殃。

張元宗斟酌道:“以前的青城,如今的峨眉,都滅於林婉君一人之手,就是敗血之亂,也是她一手促成。那慕容太陰隻怕也不是別人,正是蓬萊的高手,甚至位列十魔長老之位。若是蓬萊不正麵應戰,一意行那陰詭之事,無人能夠幸免。”

提起慕容太陰,玉無雙臉色一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自己根本不具有報仇的實力。張蘭亭冷冷道:“總有一天本座會親手將她的頭顱擺在師父的墓前,就不勞你費心。”玉無雙微微垂落目光,漸漸平緩了心緒。

張元宗不以為意,繼續道:“先不談蓬萊的高手如何厲害,便是這些詭譎手段也令人膽寒。觀當今各方勢力,太一教當為中土第一,他們遣人潛伏如此之久,怎麼看來九幽山都是他們首要解決的目標。”

張蘭亭目光微動,鄙夷道:“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伎倆。”張元宗平靜道:“以蓬萊的手段,要想在昆侖等地定穴血祭並不是難事,而九幽山占據天險,太一教又高手眾多,很顯然他們最棘手的便是你和九幽山。一旦天象鼎盛,蓬萊勢必施展雷霆手段。”

“如果他們想要畢其功於一役,一定會全力攻打九幽山,你們將會承受最大的壓力。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太一教都會元氣大傷,此消彼長,那時又當如何?再談什麼雄圖大業,都是枉然。”

兩人雖然是親生兄弟,但張元宗代表了正道,張蘭亭代表了邪道,之間自然無法用直白敏感的語言。張蘭亭忽然笑道:“依你所說,神教與蓬萊敵對,必敗無疑,那麼本座還要重新考慮考慮,是否有必要歸順蓬萊?”

張元宗渾身陡生凜然之氣,轉而又化為鬱鬱之意,最後悵然道:“無論你我怎麼抉擇,蓬萊都不會放過我們。他們已經被仇恨泯滅了人性,我們在他們眼中隻是布陣的工具。當年,我們的娘親不就是為此而死嗎?”

張蘭亭呼吸一窒,胸腔中有股氣流在衝撞,疼痛如此清晰。娘親?娘親!即使他沒有絲毫的記憶,可那種母子之情本就深深烙印在骨血之中。張素瓊為了他們兩兄弟,被蓬萊逼死,當張元宗生生揭開落滿塵埃的過去,他心中不免惻然。

他有些憤恨他故意提起娘親,渾身散出一股戾氣,一雙怒目電射張元宗。此刻張元宗神色冷寂,雙眼有些失神,眸底是粘稠地化不開的悲傷。在張蘭亭的印象中,處境再艱難,他也未曾有過這樣的神情,他一直都是溫和、包容而平淡的,他忽然不想再追究他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