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你說現在怎麼辦?”
奢華精美的畫舫內,長煙在白衣男子的注視下瑟瑟發抖,她強自鎮定的抬眼,果然,那潔白的華服上已經染上了點點墨跡。
“你說——”那男子說著,本來就湊向長煙的腦袋又近了點,幹脆單膝蹲在她麵前,“本公子該怎麼處置你好?”
長煙抬起頭,“嗬嗬”陪著幹笑,“公子真是客氣,是奴婢不好把墨汁灑到公子的衣衫上,本該任公子處罰的,公子卻還曉得谘詢奴婢的意思,真不愧是大度君子。”
長煙麵上笑顏如花的說著,雙手藏在嫩綠紗裙下卻悄悄握成了拳,心底火急火燎,如今,柳茗和柳眠風都去了隔壁畫舫拜見夏員外,獨獨留了她在這裏準備筆墨紙硯,如今這畫舫內就剩了她和另外一個女人,看起來是個歌舞伎,哦,角落裏還坐了個青衣公子,兀自飲酒,哪會管她?磨墨這事她也是第一次做,怎麼知道膠墨如此難磨,一個用力,一縷還沒徹底磨開的墨汁就夾著幾滴清水跳到了這祖宗的身上。
這人,她認識,當今丞相唯一的公子,安寄遠,據說是柳眠風的好友,以前也是經常出入柳府的,隻是她來的時日不長,未曾見過。這人少年得誌,雖然貴為丞相之子,卻並不依靠父輩的蔭庇,據說如今的東宮太子也是依靠他的幫助才得以坐穩儲君之位的。
她心中早已著急成了一隻炸毛鴨,麵上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來。
“哦?”安寄遠臉上看不出喜怒,站起身,有意無意的將那一塊汙漬衝著她展示,長煙痛苦的閉了閉眼,那暈開的墨跡在潔白的衣衫上,確實是十分突兀。
百裏廷一個回手收了手中的折扇,忍不住笑道:“寄遠,不要再跟這丫頭開玩笑了,趕緊讓你家暮煙伺候著換衣服去吧!待會兒眠風回來,咱們就開始比賽了。”
安寄遠身後一個緋色紗衣的女子立即依言上前:“大公子,讓奴家伺候公子更衣吧!”
長煙心中一塊大石頭緩緩落地,悄悄往左側看去,百裏廷正用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自己的太陽穴,雙目閑適的看著窗外的風景。接受到長煙的目光,扇子骨一下子抵到下巴上,眉角挑出了點笑意,長煙感激的一笑。
“等一下。”安寄遠本來已經打算隨著暮煙去更衣了,瞧見長煙衝著百裏廷笑忽然心中一陣不愉快。
“就算是更衣,又哪裏須得麻煩暮煙,自然應該讓始作俑者來做。”說完看向長煙,“本公子說得對麼?”雖說是詢問,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長煙心中暗道不妙,嘴上卻還是附和了他的話:“公子說得是,自然是由長煙來為公子寬衣贖罪。”
大晏城沿河而建,畫舫是王公貴族們最喜愛的遊玩場所,裏麵的布置格局都和岸上的房子無異,如見這些公子所在的是畫舫內的客廳,後麵另外設有更衣和休息的地方,長煙心中緊張,如果去了更衣的地方,她偷偷看一眼安寄遠,他的眼神涼涼的也正盯著她,被那眼神一看,心中忽然一緊,那眼神……
“大公子,長煙汙了公子的翟衣,是長煙的不是,公子的衣服華美尊貴,就算是賣了長煙也賠不起,如此,長煙想到了一個方法,若是公子不嫌棄,不妨脫了翟衣,讓長煙一試。”
安寄遠皺了皺眉頭,不過她這個建議他喜歡,這髒衣服穿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公子,當下天涼,奴家去裏間為公子取件大氅,麵得公子著涼。”暮煙低眉順眼的對著安寄遠行了個禮,體貼的建議。
此時的大晏已是深秋,水麵上的溫度更是格外的低,安寄遠還沒說話,百裏廷揚了揚眉頭,“去吧!”暮煙又行了個禮,下去了。
長煙將長袍拿到手裏,皺著眉頭檢查那一處汙漬,想了想,咬了咬牙,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她將衣服平鋪在案桌上,小心的捏起膠墨,又往硯台裏添了幾勺子清水,小心的磨起了墨。
百裏廷見她動作笨拙,覺得想不通,眠風從來不過問府中丫鬟的事情,如今還自己帶回去一個,這丫鬟,卻連磨墨都不會,這是為了什麼?明眼人輕輕一想就知道了,嗬嗬,男女之事,沒想到眠風也開竅了,他更加肯定了剛才自己製止寄遠為難小丫鬟的行為的正確性。
安寄遠頭疼的撫了撫額頭,這個丫頭怎麼能蠢成這個樣子?
“你連磨墨都不會,還能做柳家小姐的大丫鬟,這柳家的門檻確實是不高,本公子尋思著,改天一定要問問眠風,是不是一隻小小的蟑螂也能爬進去。”
“刺……”膠墨在硯台上劃出長長的一條,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長煙恨得咬牙切齒,安寄遠那語氣,不鹹不淡,但是配合那副表情,就是讓人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