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譯界之王”不懂外文為何卻能狂賺讀者眼淚?(2 / 3)

林紓不懂外文,選擇原本之權全操於口譯者之手,因而也產生了一些疵誤,如把名著改編或刪節的兒童讀物當做名著原作,把莎士比亞和易卜生的劇本譯成小說,把易卜生的國籍誤成德國等。在他翻譯的小說中也不免有些脫離原意、不盡符實之處,比如他在翻譯法國小仲馬《巴黎茶花女遺事》時便采用中國古典小說的筆調來描寫,說亞芒憤恨離去為“拂袖而去”,讀者寫信責問他:“西裝袖子如何拂得?”又如,他描寫茶花女燈下讀小說為“挑燈夜讀”,讀者也表示異議:“茶花女香閨哪裏來的油燈?”他均無法作答。

當然,與這些瑕疵相比,林紓翻譯的外國小說可取之處則更多,其譯筆輕快明爽,有鮮明的特色和可圈可點之處。如他所譯的《撒克遜劫後英雄略》,頗能保有原文的情調,人物也能傳原著之神。《孝女耐兒傳》中,寫胖婦勸主婦之母為主婦出氣以重罰其夫一段,不僅原作情調未改,有時連最難表達的幽默也能表達出來,這在當時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林紓對自己譯書的速度一直頗為自豪。往往口述者未畢其詞,而林紓已書在紙。他是古文大家,喜歡用古文義法來講他譯的小說。他讚美狄更斯“掃蕩名士美人之局,專為下等社會寫照”,善於“刻畫市井卑汙齷齪之事”,善敘“家常平淡之事”(見《孝女耐兒傳自序》),而用《史記外戚傳》寫竇長君的話作比,認為《史記》中此等筆墨亦不多見。又說《紅樓夢》雖亦“善於體物,終竟雅多俗寡”。通過用《史記》、《紅樓夢》作比,賞識狄更斯的筆墨,為中國讀者打開了眼界,擴大了大家的文學視野,並使閱讀之氣象為之一新。

他翻譯日本作家德富健次郎的《不如歸》時,在譯書的序言裏,稱德富健次郎“夾敘甲午戰事甚詳。餘譯既,若不勝有冤抑之情,必欲附此一伸”。“紓年已老,報國無日,故日為叫旦之雞,冀吾同胞警醒”。他還自稱所選譯作,“力翻可以警覺世士之書,以振吾國人果毅之氣”,為“愛國保種之一助”。這說明他翻譯小說,不光要把外國小說原汁原味地介紹到中國來,更要把他的愛國熱誠,通過翻譯的二次創作來感動讀者;加上他利用自己的文學素養來彌補原作的某些不足,他的某些譯作竟勝過原作,其中的成功譯作至今還具有生命力,擁有不少擁躉者。

胡適曾說:“林紓居然用古文翻譯了一百多種長篇小說。……古文的應用,自司馬遷以來,從沒有這樣大的成就。”康有為在致林紓信中亦稱:“譯才並世數嚴林,百部‘虞初’救世心。”康有為所說的“嚴林”,一個是以翻譯《天演論》而聞名的嚴複,另一個就是林紓。

林紓近三十年的翻譯生涯,以1913年譯完《離恨天》為界,明顯地分為前後兩期。前期林譯十之七八都很醒目,後期譯筆逐漸退步,色彩枯暗,勁頭鬆懈,使讀者厭倦。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孽海花》作者曾樸認為,林紓沒有認識到白話文為大勢所趨,堅持使用古文體翻譯外國小說,是他翻譯生涯最大的缺陷。這是很中肯的評價。

林紓翻譯的外國文學名著在當時的影響太大了,以至於很多名門閨秀,乃至歌妓,在讀了“林譯小說”之後,流盡眼淚,對林紓油然而生愛慕之情。但林紓從不理睬她們,遠遠躲避,使得那些多情懷春的少女們怏怏失意,怨恨林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