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夭折(1 / 1)

時值盛夏,驕陽似火,烤的空氣都熱起來,不見一絲風,池塘的荷花,岸邊的垂柳仿佛都被抽走了生氣,不見翠綠。

池塘對麵的宮殿中,太監也好,宮女也罷,站著等吩咐的,大氣不敢出,走動伺候的,也都用怕踩死螞蟻的速度和力度行走,如無必要,絕不交談,這樣的宮殿,這樣的氛圍,更加顯得沉悶、煩躁。

偌大的宮殿裏,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迫使眾人越發的小心翼翼。

四皇子薨了,雖然還剩下兩位皇子和公主,但也是皇後的親骨肉,身為母親的自然傷心,加上貴為皇後,更加有生氣的權力:第一天大哭,誰勸也不聽;第二天暴躁,見不得他人開心,一個小太監不過是咧了個嘴角,就被他懷疑在竊笑,活活被打死;第三天不哭也不打人,卻又開始砸東西,青花、三彩,雨過天青,曆朝的珍品被砸爛了知道多少,沒有吩咐,也沒有人敢收拾。

今天是第四天,但皇後仍然沒有回過神來,雖沒有哭,也沒有鬧,也沒有打人砸東西,卻整日待著四皇子生前住過的曄景軒裏,皇後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更加別提各種後宮事務了,肯定是無心打理的,連皇帝來也沒有用。

“錦橘”皇後突然叫了人,這些天神經繃的很緊的錦橘條件反射的回答了一聲“在”,突然感覺到聲音回答的可能有些大,正在忐忑是否會有責罰以及何種處罰的時候,皇後又說了下一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這句話沒有任何感情和語調的變化,顯得非常冷漠,但是對於錦橘來說,卻不啻於天倫之音,因為它首先意味著沒有任何處罰,其次意味著皇後開始說話了,“回娘娘,大約是申時一刻了”“哦~”皇後有氣無力的回了一聲,又繼續雙眼無神的看著四皇子最喜歡的小弓。

看到皇後開始說話,思考了一下,覺得勸皇後吃東西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錦橘悄悄側身,對一個小太監示意了一下,過了片刻,禦膳就呈了上來,錦橘小心打開金漆食盒,取出九鳳掐絲琺琅碗,仔細端著,走上前去,說道:“娘娘,這是禦膳房剛做好的九珍芙蓉雞蛋羹,平日您最愛吃它了。您好歹吃一點吧,您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別說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看著心疼,就連皇上也說您瘦了,要是四殿下泉下有知,他也會難過擔心...”大宮女錦橘跪在地上低聲勸著皇後。

“昭曄...”懷抱著四皇子生前穿過的衣服,皇後呆滯的眼神仿佛有了一點生氣,她喃喃說道:“錦橘,你能相信嗎?一碗綠豆湯就要了昭曄的命!”

錦橘麵上神色一緊,內心翻江倒海:自古後宮女人們的爭鬥接連不斷,前朝常發生未成年的皇子夭折的事情,但今朝皇帝隻娶了皇後一人,十年來誕下三男二女,這應該並不存在什麼奪寵爭嫡,恐怕四皇子命該如此。心裏雖是這樣想的,錦橘卻不敢明言,隻是繼續勸皇後進食。

皇帝溫言勸了幾日,見效甚微,皇帝的一母同胞弟弟——常勝將軍出了個主意,讓皇後的母親進宮小住幾日,或許能好好開解開解皇後。於是,一日後,一品夫人領旨進宮了。

皇後的母親乃前常勝將軍的夫人,自將軍戰死沙場後,兩個女兒一個做了皇後,一個與現今的常勝將軍定了親,又被封為一品夫人,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換了素服的夫人,步履急切的走到後宮皇後住處景鸞殿便止了腳步,眼尖的太監急忙迎上去行禮,夫人掏出一個小荷包遞過去,說:“有勞公公了”。

太監忙接住,低著頭連聲說“不敢不敢,請夫人稍後,奴才這就去通報。”轉身便進去了。

很快,太監又出來領著夫人進到屋內,隻見一個婀娜身姿斜靠在美人榻上,烏黑長發沒有挽起,幾乎鋪滿整了張美人榻。夫人疾步上前,強壓悲痛正準備行禮,皇後朝一品夫人伸出手隻道了句“母親”便未語先哭了。

夫人環顧四周,屋裏的宮女太監早已退下。她再也忍不住了,不顧禮節喊了句:“我的兒啊!”便上前摟住皇後,任由皇後在她的懷裏痛哭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