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玉墜
進宮前一天,院裏的櫻花已經開敗,偶爾幾片稀稀落落的花瓣從枝頭飛下來,好像惋惜我的離去一般。即便飄灑的不如之前壯烈,卻依舊很美,夕陽下還有種遲暮的味道,好像走了遠路的老人,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便慢慢地,隨性走著。我出神地望著眼前一絲垂暮老者的櫻樹,好笑的覺得自己太多不舍,太多流連,太多思戀。
暮然眼睛紅腫著過來,開口還帶著鼻音:“小姐,老爺請您去前廳用飯。”
我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怎麼哭成這樣?怕是哭了一天了吧。”
聽我這麼說,她倒是“哇”地一下放開哭了:“五小姐,暮然…暮然舍不得你…”她抽泣著說著斷斷續續的話,不清不楚卻讓我格外暖心。
在這府裏呆了三年,倒還真得了個打心底裏喜歡的人。
“沒事的,這五年裏我也不是沒機會回來。”我輕聲安慰著她,她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撲進我懷裏放聲大哭。
若是可以,我也想把暮然帶走,三年前她自願跟我,也不圖什麼榮華富貴,隻是憑著心性做事,相當單純。可惜,進宮去就是去伺候別人的,又怎麼能帶人進去?何況,暮然這般藏不住心事的人,不適合宮裏的爾虞我詐。我雖然平日不問世事,該聽的,該知道的卻是一點沒落下的,這回輪到自己進宮去,以前聽的倒是盡數用上了。
被暮然這麼一哭,到前廳就晚了些。除了嫁走的三姐,所有人都已入座,連很少露麵的二嫂也抱著才一歲大的兒子坐在那裏。見我到場,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我抱歉一笑:
“剛才處理了些事情來晚了,請各位別見怪。”
在座的都看到我身後的暮然明顯哭過的樣子,也就沒多計較什麼。待我入座,幹爹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給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玉墜,顏色通透,觸感細膩,一看就是個好東西。墜子正麵刻著些繁複的花紋,形成了一股異樣的美感;反麵用篆書刻著兩個精致工整的字:星淺。我把玩了一番,又重新放回盒中,感受著手中的溫潤刹那消失的感覺,不解地望著幹爹。
“這是三年前你到府裏時手裏緊緊攥著的東西,刻著‘星淺’二字,所以我們也都叫你星淺。當時大夫說你失了憶,不能受刺激,有什麼熟悉的東西還是先收起來為好,所以我們也就一直放著怕你看到了再受刺激。既然你要進宮了,於情於理這嘴子都應給你才對,這時候了,我們也顧不上什麼刺激不刺激了。”幹娘柔和的對我說。
這竟是我的東西嗎?
“那星淺就收下了。”話已說到這裏,若是再不要就顯得矯情。我把盒子隨手放在一旁,六妹馬上拿去瞧了瞧,又與四哥一塊研究了一番,然後隨手放在四哥身後的小方桌上。
“爹,娘,我總覺得…那花紋有些眼熟。”四哥躊躇著開口,卻讓幹爹幹娘倏地變了臉色。
“胡亂說什麼?這玉墜我一直放在屋裏,你哪裏會見過?吃飯!”幹爹冷聲嗬斥,幹娘也連忙起身拿起玉墜直接掛在了我脖子上說:“先戴上好,省的一會再忘了。”然後又小心的幫我將墜子放進中衣裏,滿意的拍了拍才回到座位。四哥滿眼的疑惑卻不敢開口再問,我也收起心中的狐疑,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一頓飯吃的極壓抑,沒人再問玉墜的事。吃過飯後,我向各位長輩行了禮,又向六妹說了幾句,大家便各自回房了。我與四哥同走,慢慢散步到了花園中,我剛想問問花紋的事情,卻聽四哥驚喜地說:“星淺你看,四月份了竟還有這麼嫩的枝椏!”
我抬頭,隨著四哥的目光看去。園中的柳樹大多已經長成了型,這裏卻有幾枝剛剛抽了嫩芽的樹枝,淺綠色剛剛冒頭,渾身上下都帶著生機。我也有些詫異:
“的確不多見啊。”
“星淺你等一下。”四哥神神秘秘的說著,然後走上前去伸手掐下幾枝嫩芽,衝我眨了眨眼,不顧我探詢的目光自顧自地擺弄著手中的東西。他先是剝掉了枝椏的外皮擰了幾下,又鬆開,枝椏便被他褪下了幾層外皮。他抽掉裏麵的樹芯,拿出隨身的匕首開始仔細修整那支空心枝椏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