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那個十字路口了，再拐個彎，不過十分鍾，她就可以到家了。路上已經沒什麼人，隻有路邊兩行寂寥的梧桐在風中抖動，光禿禿的枝幹上不時落下一團蓬鬆的雪球。林三元看看四周，又抬起頭看看鉛灰色的天空，嘴角開心地一勾，咧出大大的笑容。
“你——好——嗎？我——很——好！”她深深吸了口氣，用手在嘴邊攏成一個喇叭形，對著天空大聲喊道。前天晚上看了《情書》，對開頭博子在雪地中呼喚阿樹的那一幕她記得很清楚。
一聲輕笑忽然從前方傳來。
林三元仍意猶未盡地舉著手，聞聲不禁一僵。
有人？
“你在鬼嚎什麼？”瘦削頎長的身影從一棵梧桐樹後轉出來，蘇致遠含笑看著她僵化的表情。
“你躲在樹後幹什麼？我以為路上沒人呢。”林三元驚訝地看著他。
“在家關了一整天，怪悶的，所以出來走走。”蘇致遠輕咳了一下，避開她的目光。
“你要死啊，這麼冷的天出來走走，居然不穿多點！”雖然他身上那件藏青色套頭毛衣配著牛仔褲很帥氣，但此時林三元根本沒心情欣賞，隻是火大地吼道。
“你……怎麼了？”好像被她的反應嚇到，蘇致遠遲疑地問。
“你家住哪裏？”
蘇致遠遲疑了一下，說出一個大概方位。
“我的天，你散步還散得真夠遠了。算了，跟我來吧。”林三元對他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今天聽學習委員說，期末是用黃岡高中的卷子。”
“那又怎樣？”蘇致遠滿不在乎地說。
“你不擔心……”林三元一急，差點要說出下午發生的事。
“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又有什麼好擔心？”蘇致遠淡淡地說，他的臉在燈光的照映下，白皙得近乎透明。
林三元側過頭看著他，有些迷惑。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為什麼又在轉學時頂著開後門的惡名跑到火箭班來？
“你要領我去哪裏？”已經拐過了十字路口，蘇致遠有點不解地問她。
“去我家，我拿一件厚外套給你穿。你這樣走回去，骨折還沒好就又得感冒了。”
“你不是開玩笑吧？”蘇致遠停住腳步。
“放心，我的衣服全是加大號，你一定能穿。”林三元指指前麵舊舊的一棟公寓樓，“快走，馬上就到了。”
蘇致遠被她拉著，不由自主跟上她的腳步。
林三元的家很普通，小小的房間，老舊的家俱，正是大多數工薪家庭的縮影。
“三元，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快去洗手，等你開飯呢！”他們剛進門就聽到林媽媽在廚房裏大聲說道。
蘇致遠站在窄窄的客廳裏，竟覺得局促起來。
“你是三元的同學吧，來，坐下，別客氣。”林爸爸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笑眯眯地招待他。
“三元……”林媽媽端著菜走出來，看到蘇致遠，不禁一愣。
“我同學，他來借筆記的。”林三元早放下書包洗完手，一邊甩著手上的水，一邊向母親解釋。
“哦，那別站著了，一起吃吧。我去盛飯。”林媽媽麻利地放好盤子，轉身去廚房。
“阿姨您別忙了，我馬上要回去，家裏也等著呢。”蘇致遠急忙說道。
“是啊，他也要早點回家。”林三元夾了個肉丸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附和。
“那你去拿筆記給人家啊，”林媽媽掃了蘇致遠一眼，又道：“把你那件黑外套拿出來，你同學穿得少，別凍病了才好！”
林三元“哦”了一聲，轉身折進自己的房間。
“我全抄好了，你回去好好看，有什麼不明白到學校再問問容冠庭吧。”林三元把幾個筆記本整理好放進一隻塑膠袋，又拿了件衣服過來一起塞到他手中，“早點回去吧，你媽媽肯定也等著你開飯了！”林三元把他送到門口，揮揮手。
“好，我知道了，你別那麼囉嗦。我走了！”林家的門已經合上，但窗戶裏仍有溫暖的燈光和隱約的笑語灑出。蘇致遠在門前呆立了一會兒，慢慢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