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明,小雨。
六色的紅鸞,環繞在靜女的墳前,點滴細雨,似淚滴落在花瓣上,大理石的墓碑上寫著‘趙氏孤女靜女之墓’,墳墓周圍是綠色的草地,還有數多罕見的六彩的花,在雨中搖曳。
我立於墳前,寧歸塵在我身後打著雨傘,我的右手,是玦,簡兮的好夥伴,一個塊頭似狼的灰色牧羊犬,我把繩子交給寧歸塵,對他說:“你先退下吧!”寧歸塵看了看不大的雨,又看了看墳墓,牽著玦退到了五米之外。
“靜女,你還好麼?”我蹲在墳前,撫摸碑前的六色紅鸞,輕聲訴說道:“你走了快一年了吧!你放心,孤很好,隻是政務越來越多了,多得,孤無暇去想那些傷心的往事!”
碑上的字是鐫刻著的,一滴雨水從上麵落下來,滴到字上,順著字的曲線滑落下來,我伸出手,像擦掉靜女臉上的淚滴,輕輕地抹下。
靜女,你知道麼?如若現在你在我麵前,定會覺得我是最傻之人,可是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吧!
幾個月前,我在竹坊受傷,回到了宮中,那時我猜到七王叔中了掬心粉,便懷疑靜女的身份,那日我見靜女睡後,悄悄守在宮外,果然,不久一黑衣人就悄然出來,她雖易身,我卻認得她就是靜女,就尾隨而去,不想卻看到了我不曾想到的事。
我看到靜女和一個紅衣人相會,這個紅衣人我記得是在竹坊行刺的那個頭目,她對他唯唯諾諾,然後,我看到靜女朝他哀求什麼,最後他給她一顆藥丸,靜女放到了嘴裏。
我恐打草驚蛇,便隻在遠處觀看,聽不到他們交談的聲音,卻也足以證實我的懷疑。
我回到宮中,回想到在竹坊的那個晚上,那個肩有紅痣的女子,還有與紅衣人打鬥時無故消失的內力,心裏就出現了君子散這種毒藥,我痛心於對靜女的信任,對簡兮又深深地愧疚。
我去毓硫宮與師父商量,他告訴我,君子散是有解藥的,但必須要施毒者心甘情願的給才會有效,因為解藥就是施毒女子的葵水。
我在心裏形成了一個計謀。
那天晚上,我與你一起聊心事,一起看星星,都是計謀的一部分,果真,最後你說:“王,謝謝您,還記得我,知道麼,那時,在火中的我是多麼的絕望,我以為你的心中隻有王後,若是我知道你又回到了火中,如今,我便不會——”。
我知道,我正在慢慢卸下你的心防,接下來的兩日,我對你寵愛有加,但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會在梅樹下對簡兮說:“簡兮,就快結束了!”
在大亂的那天晚上,你將解藥放在了茶水裏,那一刻,我的心裏竟有一絲苦澀,靜女,其實,你亦是個善良的女子,若非卷入這場大亂,應該有幸福的生活啊,於是,我下了一個決定,我要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在那一刻,我將你推向了七王叔。
可是,那隻箭還是插入了你的身體,你的主人終是因你的背叛殺了你,你肩頭的衣服滑落,一朵妖冶的紅鸞在你的肩頭綻放,我知道,那裏原是7顆紅痣,而他們的主人,就是這幾日,陪我笑,陪我傷的女子,這一刻,我明白了,原來最殘忍的,是我自己。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你一直都沒想過要傷害我,兩年前的清婻是,如今的靜女也是,那一日,你和紅衣人相會,是想保住我的性命,你深知中了君子散7日後必死無疑,隻有留在我的身邊才能給我解藥,而銀麵人又命令你馬上退出任務,你便假意說想親眼看著我腐爛,還吃了一顆毒藥,說若違抗命令,便願中毒身亡。
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揮劍斬斷了殿裏所有的梅樹,我恨自己,為何起先沒看清楚事情,隻看到你對我的欺騙,隻想到對簡兮的愧疚,卻無視你對我的深情,靜女,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雨下得大了,雨水順著我的頭發流到了眼角,水越來越多,最後澿到衣襟裏去,寧歸塵打傘到我身後,輕聲道:“王,雨大了,回宮吧!明日,艤國議和的使臣就要到了,淋壞了身子可不好。”
玦輕咬我的衣角,灰色的毛發已然打濕,它懇請的眼神似乎在安慰我,我嘴角輕抿微笑,玦是條有靈性的狼狗,它,曾經為我和簡兮創造了很多快樂。
而想起簡兮,我憶起了靜女臨死前對我說的四個字,她說:“王後在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靜女想對我說的究竟是什麼?
而簡兮,你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