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寄韜光禪師(1 / 1)

“題解”

《寄韜光禪師》之外,詩人還有一首《招韜光禪師》。禪師,對僧人的尊稱。韜光禪師,唐代杭州寺僧,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為空門之友,後移錫虔州(治所在今江西贛縣)。詩題又作《書天竺寺》。天竺寺在浙江杭州市靈隱山飛來峰南。白居易詩尚有“山名天竺堆青黛,湖號錢塘寫綠油”(《答客問杭州》)詩句。天竺山上有上、中、下三天竺寺。上寺係五代後晉天福(高祖石敬瑭年號,936~943)年間建,吳越王錢改建號曰天竺觀音看經院;中寺為宋太平興國元年(969)吳越王建,號崇壽院;下寺是隋開皇(581~589)中由晉慧理翻經院改建。詩中所指同李白《送崔十二遊天竺寺》,即下天竺寺。

《輿地紀勝》卷三二載:“(贛州,即唐代虔州)天竺寺白樂天詩在水東三裏。白樂天贈韜光禪師墨跡舊存,眉山老蘇嚐至寺觀焉。後四十年,東坡南遷再訪,惟見石刻。”詩中所寫指杭州天竺寺,今杭州市北高峰南、靈隱寺西北存有韜光禪師結庵遺址。而刻石在虔州,是韜光禪師移錫虔州後所刻,即蘇東坡“惟見”者。《東坡題跋》即雲:“唐韜光禪師自錢塘天竺來住此山,樂天守蘇日以此詩答之。慶曆中,先君遊此山,猶見樂天真跡。”

一山門作兩山門,兩寺元從一寺分。

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峰雲起北峰雲。

前台花發後台見,上界鍾清下界聞。

遙想吾師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

據南宋《鹹淳臨安誌》載:“靈隱、天竺兩山由一門而入”,“靈山之陰,北澗之陽即靈隱寺,靈山之南、南澗之陽即天竺寺。二澗流水號錢源,泉繞寺峰南北而下,至峰前合為一澗,有橋號合澗。”由此可知宋之前杭州靈隱山南北麓各有一寺一座山門相通,兩寺聯成一寺。所以才有前六句“一山門作兩山門,兩寺元從一寺分。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峰雲起北峰雲。前台花發後台見,上界鍾清下界聞。”結構十分新穎。第五、六句就靈隱、天竺兩寺之地勢而言,山坡上下各一寺,所以才能前後台花開互見、上下寺鍾聲相聞。蘇軾《西菩寺》“白雲自占東西嶺,明月誰分上下池”即化此詩意而出。

最後兩句是想象,因為韜光禪師離開天竺寺,駐錫虔州寺廟,兩地相隔甚遠,故曰“遙想”;“行道”,指宣講佛經;“天香”,形容拜佛拈香的香火之氣;“桂子”,桂花;“天香桂子”,其香氤氳,是“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宋之問《靈隱寺》)的化用,表現講經誦佛香煙繚繞有如桂子飄香的氛圍和場麵。

全詩“音節緊湊,意致連綿,活字活句,貫若連珠,極富山歌的情調,確是七言律中創格,為後人開無數法門”(蘇仲翔注解)。清人陳衍指出:“此七言律創格也。惟靈隱、韜光兩寺實一寺,一山門實兩山門者,用此格最合。其餘‘東西澗’,‘南北峰’、‘前後台’、‘上下界’,無一字不真切。故此詩不可無一,不能有二。惟東坡能變化學之。”(《石遺室詩話》卷一九)

蘇東坡少時曾聽他父親(即“眉山老蘇”)說過,天竺寺裏有白樂天手書的墨跡。四十七年後,蘇東坡刺杭州,在遊天竺寺時訪問了和尚,方知白居易手寫本已佚,但尚有石刻詩碑在。於是蘇東坡也寫了一首詩:

香山居士留遺跡,天竺禪師有故家。

空詠連珠吟疊璧,已亡飛鳥失驚蛇。

林深野桂寒無子,雨挹山病有花。

四十七年真一夢,天涯流落淚橫斜。

頷聯是摹仿白詩原作句法。“詠連珠”、“吟疊璧”,是指原詩的句法;“亡飛鳥”,“失驚蛇”是說白詩墨跡已失(懷素草書有“飛鳥出林,驚蛇入草”之譽)。由於蘇軾這首詩,白居易《寄韜光禪師》的句法,後來就被稱之為“連珠格”。《海錄碎事》引張祜詩“杜鵑花落杜鵑叫,烏臼葉生烏臼啼”也是連珠格。(參閱施蟄存先生《白居易:閑適詩十一首》)《石洲詩話》雲:“白公《天竺》詩……出以連珠體,自令人不覺。此等處,皆足見古人之脫化。”《唐詩成法》則認為:“韜光詩此為第一,最切最真。但重字一連六句,嫌於急口令,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