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受盛世才欺騙,隻求速死!(1 / 3)

杜重遠被軟禁,抱負和理想盡皆付諸東流,心靈忍受著撕裂磨齧的巨大痛苦,日夜孤獨苦悶,憤不釋懷。他不斷寫信要求去蘇聯、去陝北,要求加入中國共產黨。這些信件落入盛世才之手,日後又成為殺害杜重遠的借口。

杜重遠平時愛念嶽飛詞,喜唱京昆曲。這時,更常聽見他反複吟唱“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和“我好比籠中鳥,插翅難飛;我好比虎落平陽,被犬欺……”

杜重遠平時不動煙酒,此時晚飯後,常將酒杯頂在頭上,又將酒杯摔碎於地下,表明寧為玉碎的決心。酒氣四散,飛揚著他無可消解的彌漫於天地之間的悲憤。那淡藍色的天空,那血紅的夕陽。

杜重遠的夫人侯禦之想勸他幾句,沒想到他倒有閑情,與她話起家常。他麵對忠貞不貳、相濡以沫的妻子,深情地表揚她是“賢內助”,不但照顧好一切不要他分心,在上海他辦《新生周刊》期間,還幫助他修改稿件至深夜;他說像她這樣一個留洋回國的大學生,過慣了大城市的生活,居然會同意他一起來到了大西北;他說他很感激侯禦之,但引以為內疚的是,他給她落下了終身痛苦,要她看在他一心為國的分上,看孩子的麵上,日後能夠原諒他。侯禦之聽著杜重遠近乎訣別的話,想到當時的處境,不禁潸然淚下。杜重遠見此悲戚情景,倒又樂觀地笑了,給她打氣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巾幗女將也要有淚不輕彈啊,特別是處在逆境和敵人麵前!”

杜重遠和妻子話過家常之後,又變得活躍起來。白天,他加緊教女兒看圖識字,並以女兒的語氣寫了四本富有寓意的《孩子日記》。黃昏,他用透明玻璃做銀幕,畫製很多硬紙殼人物,自做導演,演出一幕幕嶽飛抗金,楊令公撞碑的愛國古劇,也演司馬光砸缸,孫悟空大鬧天宮等趣劇,引得孩子們笑個不停。

夜深了,他無法成眠,望著窗外無邊的黑夜,往事洶湧而至,細密而又纏綿。

杜重遠與侯禦之在日本學習時相識,他們的家鄉同遭日寇蹂躪。在杜重遠的影響下,侯禦之也走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兩人回國後,婚期定於1933年2月2日。正當此時,熱河吃緊,杜重遠被邀去作戰地宣傳。他知道此去不僅婚期延誤,也可能成為他倆的永別。然而以國為重、公而忘私的杜重遠,還是應邀率領救國會成員和學生,組織起戰地宣傳隊,奔赴前線。由於國民黨實行不抵抗主義,熱河失守。杜重遠回到上海始與侯禦之完婚。

1933年後,日寇侵華更加瘋狂,而國民黨對外拱手讓出大好河山,對內則實行法西斯統治,鄒韜奮主編的《生活周刊》被封。杜重遠認為“抗日宣傳不可中斷,出版權力不容剝奪”,遂利用自己實業家身份和與上層人物的關係,接辦了《新生周刊》。在發刊詞上,他莊嚴宣布“本刊的一貫反帝立場”。《新生周刊》繼《生活周刊》之後,為廣大讀者熱烈歡迎,同時再度遭到日本和國民黨反動派的忌恨。當局借口《新生周刊》發表了一篇“侮辱天皇”的《閑話皇帝》,封閉了刊物,並宣布逮捕杜重遠。上海法院發出傳票時,杜重遠正在江西為籌集抗日救亡經費創建光大瓷廠。侯禦之曾勸重遠暫避,免遭毒手,但杜重遠不願連累《新生周刊》同仁,於是趕回上海,挺身出庭。國民黨反動派指使上海法院悍然判決杜重遠一年零兩個月的徒刑。杜重遠在法庭上憤怒質問:“愛國何罪?”“中國法律何在?”旁聽席上群情憤慨。這就是當時震驚中外的“新生事件”。

在杜重遠的鼓勵下,侯禦之提出上訴。1935年7月20日,上訴被駁回。侯禦之又向高等法院提出萬言控告書,輿論嘩然。在那國破家亡,暗無天日的年代,侯禦之奔走未能救出杜重遠。為了照顧杜重遠,她住在關押重遠監獄附近的一個破廟裏。當胡子嬰、沈茲九、鄒韜奮等來慰問她時,她不禁戚然。然而,杜重遠依然堅定樂觀。他既把囚室當成課室,夜以繼日的讀書學習,又把獄所當做抗日救亡活動的場所,借各界人士絡繹不絕來探望的機會,積極宣傳抗日。

1936年春,國民黨政府懾於輿論壓力,將杜重遠移至虹橋療養院軟禁。同年4月,張學良來上海,特約杜重遠密談。之後,楊虎城借治牙病也住進虹橋療養院,與杜重遠朝夕相處,商討抗日救國大策。9月8日,杜重遠刑滿出獄,10月即去西安與張、楊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