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自己要不要那麼殘忍?

廖澤吐出一口氣,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走進了病房。

他一步入,沈萍就笑了。淡淡的,微微的,卻很平靜,仿佛他們不曾分開,從來沒有。

“你來了?”還是輕輕的口氣。

廖澤眼中再度想起那一大灘血跡,腳下有些不穩,於是點了點頭,坐入了沙發。

沈萍看向廖澤的助手,助手急忙躲了出去,道:“我出去一下。”

沈萍自嘲地笑笑,道:“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道我此時用了太多的力氣爭強好勝,所以覺得我太累了。提前帶我走。”

廖澤用手支著額頭,痛苦地擰著劍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到了這個時候,沈萍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執念,不想,也沒有力氣再去抗爭了。

她笑容淺淺,水杯的熱氣升騰,虛化了她蒼白的麵容,她緩緩道:“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廖澤抬眼道:“你說。”

沈萍看著廖澤一副赴死的模樣,笑了起來。道:“你還是那麼可愛,一點都不懂得裝。放心,我不要你和我結婚。我隻想你替我保密,不要告訴她,我快要死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謝謝。”

這個要求卑微地令人心碎,驕傲如沈萍何時會如此卑微?

病魔無情,可是改變不可能改變的人和事吧。

廖澤苦笑,沉重地點頭。

沈萍的眼神浮起感激真誠地道歉道:“對不起。澤,我總是給你添麻煩。你和我,始終都是我自私一些。”

然後橫了橫心,道:“你走吧,去陪她。我這次回來能夠見到你,就已足夠。我的日子也不多了。有回憶就夠了。”

沈萍並非用計,這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她已經沒有鬥爭了。沒有人會用最後的日子去鬥吧。

隻想在這個有愛人在的城市裏,慢慢地在思念中死去。

她想走遍每一個街道,去到他們曾經光顧過的地方,這些年,城市變化很大,有些地方還在,有些地方卻早已變得麵目全非,但是,腦中的場景還在,記憶中,他的笑容還在,還記得那年,她給他取了個不像外號的外號——夏天,因為他潔白好看的牙齒,總是讓人想到夏天。……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回憶已經可以填滿……

廖澤低著眼簾,沉默著,眼淚在眼眶中流轉。然後猛然站起,道:“我去問主治醫師,我就不信,你的病沒有希望了。”

沈萍一瞬間伸出手,牽住了廖澤的衣角道:“晚期了。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愛美愛到死,你能不能不要讓我禿頭謝頂,形容枯槁的離去?能否留一點尊嚴給我?”

廖澤身體僵住,紅著眼睛看著女人道:“可是,你可以多一點時間。”

沈萍淒美地笑了。吐氣道:“多一點時間?是多少?三個月?半年?或者運氣好,一年?然後頭發掉光,瘦到皮包骨,眼窩深陷?那樣活著是不是太駭人?”

廖澤抱住頭,製止道:“不要再說了。”